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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3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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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江西赣州
年轻人们坐在草地上,仰望蓝天。
“将视线从大地移向天空,任何人都会认为是在看天。能从橘树的绿叶中分辨出桔红的果实,人们便说知道绿色、红色。”
人们认为通过对这世上一切事物的分辨、了解,便可明白一切……。天文学家只不过了解天文学上的天。植物学家只不过知道植物学上的叶与果实。诗人只不过了解美的绿与红。他们把握住的只不过是自己头脑中能够解释的范围中的影象。他们并没有了解真正的自然本身、大地、天空、绿色、红色。人无法意识一切,却自以为可以了解自然,也可以活用自然。
人一旦脱离了自然,便不可能了解自然,也不可能回归自然。
“你说人并没有了解真正的自然(事物),证据何在?”一个青年发问道。
“人可以破坏自然,却无法创造自然。这正像孩子玩弄毁坏玩具一样。”
“人的智慧总是由分辨开始,而后形成。因此,人的智慧只不过是对被分解的自然的近视性的,局部性的把握。人们无法了解自然整体本身,于是,便造了些不完整的自然仿制品。于是便认为了解了自然。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
“那,真正了解自然的方法又是什么?”
“人只要知道了自己并没有了解,这就足够了。只要知道了人的智慧是不可知的智慧,人们肯定会厌倦分辨的智慧的。放弃了分辨,无分辨的智慧自然而然就会一涌而出。如果不想了解、不想明白,那么明白之时就会来临。”
“如果区分出了绿与红,那么就从那一瞬间,真正的绿与红就会消失。如果分辨出了天与地,那么天地就会成为无法了解之物。”
“要了解天地,就只有不区分天地,将其视为一体。天人合一。”
“要统一、要合为一体,就要舍弃相对于天地的人,就要灭却自己。除此之外,别无它路。”
“你的意思是说与其做聪明人,倒不如去做傻瓜。”青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对他大声斥道。
“在你眼里,傻瓜就是聪明人?!你连自己究竟是聪明人,还是傻瓜都没弄清楚,就随随便便想去做什么实为傻瓜的所谓聪明人,是不是啊。
“对于自然,你就是凝视它也未必能明白它。更何况仅仅是朦胧一看,那更无法了解它。”
“明白、分辨、判断、理解,当你能明白这其中任何一个词汇都不意味真正明白(悟)之前,那是需要含辛茹苦的探求的。既当不了聪明人,也做不了傻瓜,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就是你现在的状况。”
不知不觉之间,我为自己不断重复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而感到极度的不满。
秋日顷刻之间开始西斜,老木之下瞬息之间暮色尽染。在濑户夕阳映照之下,年轻人默默踏上归途,无奈,我也只好无言的尾随其后。
傻瓜是谁
人是万物之灵长,这世上没有什么动物比人更聪明。
以其智慧,能够进行大规模核战争的,在所有的动物之中,唯有人。
说到底,能够讽笑傻瓜的也只有人。
前几日,大阪车站前售卖绿色食品的老板一行七人(犹如七福神一般的七人)来到山上。下午,正当我在山中小房里请他们吃速食的粗米菜粥时,他们其中的一人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那些智力迟钝的孩子,也是可以分出几等的。有一小便就咯咯笑个不停的,有两个人玩骑马的游戏,总是在下面被人当马骑的,也有靠花言巧语骗来吃食的聪明孩子。于是,在选举班长之前,老师便谆谆教诲一番,告诉孩子们什么样的才是聪明的能为他人服务的领导者。结果一选举,无论选多少次也总是那个一小便就笑的孩子当选。老师左思右想,最后得出如此结论:在这类孩子里面,恐怕有他们本身对事物的认识方式。
大家听了这番话,哄堂大笑。但我却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笑。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很自然、正常的。
认为总被人当马骑的孩子是在吃亏,这是那些总考虑盈亏赚赔的聪明者的认识。老师认为能够统率众多人的孩子很有出息,而在那些孩子眼里,这种人只是约束他人的满肚子坏水的朋友,
认为能够服务他人,聪明能干便是有出息,这不过是将有出息看作有出息的大人的认识。对于那些孩子来说,名誉和出息与他们是无缘的。
在他们眼里,平日什么也不干,睡了吃,吃了睡,为小便时的快意大叫快哉,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这才是最有出息的人物。越是无所事事者越是最伟大的人物。所以,将小便时大笑者推选到班长的宝座上,那就没有丝毫可奇怪的了。
在农村有这样一句话:“聪明受穷成一村之宝,邻居阿呆常用聪明人。”这话的意思是说,傻瓜什么也不干,时常找聪明手巧的邻居来帮忙,每次都是嘴上赞美,而心里则哈哈大笑。
平时议员先生、议员先生的叫个不停,可要是议员先生落选了,就该农民得意了。看看,论起挑粪桶还是得看咱的。这就是农民,
伊索寓言里有这样一个故事。青蛙们因为没有领导人,感到十分寂寞。于是,便向上帝请求派遣一个大王给他们。上帝给了他们一根粗棍子。青蛙很看不起这根木制的粗棍,便又要求派个更伟大的首领。于是,上帝派来了一只鹤。可是,鹤把青蛙全给啄死了。
率先者伟大,继后者就要累趴。率先者是个傻瓜,日本人认为强大、健壮、迅猛便是伟大。所以就选结实得像火车头一样的人做统率一国的总理。
“选什么样的人当总理好呢?”
我说:“只能选木刻的棍子,或者达摩。”
“这世界上,不动一手一足,只是瞪眼观看的大傻瓜,才是最为出色的。他一句话不说,什么事不做,不慌不忙,无忧无虑,足足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壁九载。他可以与任何傻瓜、幼儿为伍,但自己绝不动他们一指。人家推他一下,他就顺势倒地。无抵抗的抵抗,一定会使他重新站起。”
“要是什么都不去做,这世界不是该毫无起色吗?一个毫无发展的世界又……”
“为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呢?经济增长10%难道就比增长5%会多一倍的幸福吗?!经济增长为零又有什么不好?那不是可以使经济发展保持稳定吗?!”
“达磨不是只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吃白喝,而是因为他知道不能动手动脚,在那里怒视那些想动手动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如果能培养出什么都不干平心静气、泰然处之的人,如果能建立可以什么都可不干的社会,那还有比这更好的社会吗?!”
“这都是理想。人坐等饭食是无法生存的。人必须做些什么。”
“人自以为可以了解一切,能够了解、利用自然,能够使之有益于人类,于是便随意行事。其结果是,破坏了自然、使人变得微不足道,导致现代的混乱。但是,人如果什么都不做,似乎又无法生存,又失去了生存的价值。”
“在这自然农园中,不耕田、不施肥、不用农药,种出了粗壮的稻谷,种出了甜美的柑橘。在原始生活之中有诗、也有歌。这就是您主张可以什么也不做的根据吗?!”
“当人们研究这、研究那,解释这、解释那,最后得出可以如此这般的结论时,从这个时候开始,农民就忙了起来。”
“我的目标就是什么也不干,我的研究就是要得出不这样也行,不那样也可以的结论。我这三十年的成果就是找出了无需耕作,无需肥料,无需农药的种稻方法。这种种植方法十分简单,只要把稻种播入绿肥之中,撒上稻草就行,农民基本不需要做什么。一事休则万事成。”
“人类的未来绝不是靠做些什么就能解决的。自然之所以愈来愈荒芜,资源之所以愈来愈枯竭,人心之所以愈发不安,处于精神分裂的边缘,都是因为人们做出了些什么。”
“人无事可做,人不能去做。现在,拯救人类的道路只有一条,这就是掀起一场什么都不做的运动。”
“一个重视收缩而不是发展,重视凝结而不是膨胀的时代来临了。那个科学万能、经济优先的时代过去了。打破科学幻想的哲学的时代到来了。如此一说,达摩大师大概要无言盯视我们了,我们也只好同达磨大师对视,先笑者为输。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为进保育园而出生的
正当我与大家一同割草的时候,一个青年肩扛着小袋子,悠然而至。
“从哪儿来?”
“从那边来。”
“怎么来的?”
“走着来的。”
“来做什么?”
“这我不知道。”
总体来看,来这座山上的人都不愿意马上谈自己的过去,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的目的也不很明确。不过,来着的多数都是因为一切不解才来。由此说来,这也是很自然的了。
从根本上来讲,我们不知道人从何处来,又向何处去,人生自母亲的腹内,归之大地之中,这种认识仅仅是对人的生物性的把握。
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出生之前在哪里,死之后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
稀里糊涂地生出来,两眼—团便有消失在永久的世界之中。人真是可悲的动物。或许年轻人正是为了想了解这一点才来。
前几日,法国的朝拜团曾来四国朝拜,留下斗笠,上面写着“本来无东西,何处有南北。”
我神情恍然望着这斗笠,对青年说:
“既无东、亦无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东,太阳落下的地方为西,这只不过是天文学上的认识。不知东西,这种认识多少还接近事实。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这大概也是句老实话。”
据青年讲,他是金泽一家寺院住持之子,觉得为死人诵经十分呆傻,所以想当个农民。
对这种青年不能空讲大道理。望着他割草的手势,我认真倾听他断断续续的话语。
“狗面冲西,尾便朝东。世界就是这样简洁明了。可这世界同时又是最最难解。”
“弘法大师说‘无东亦无西’。万卷经书之中最为珍贵,被认为写着大事的《般若心经》便有这样的记载。释迦牟尼断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物质与精神都是一个,一切皆空。人既不是在生,也不是在死。无生无灭,无老无病,无增无减。我看这完全是自暴自弃的语言。”
“无增无减,这句话要是让实业家、暴发户听到了,肯定会吓破胆。无病的话,也就是说不需要医生。释迦牟尼反复地向人们保证:这句话绝不是谎话,这完全是真的。可是这个‘谎话’是真的吗?”
“这是昨天我割稻子时想到的……”我对青年们漫不经心地讲了如此一番话。
“稻子这东西,春天播种后发出生命之芽。现在被割掉,形同死去一般。可是,明年、后年、年年岁岁、循环往复,这本身就标志着稻子每年都在继续地生存着。每年的死就是每年的生。我们可以认为稻子在永远的生存着。
“如此看来,人所看到的生与死的现象仅仅是近视眼视野中的—时的认识而已。”
“对于这草,春天的生,秋天的死又具有什么意义呢?人以生为乐,以死为悲。而草的种子呢,春天在土下死去,生出嫩芽,秋天草的茎叶虽然枯萎,但它小小的种子里却蕴藏着充实的生命的欢乐。生命的欢乐永远存在,无死无绝。死只不过是一时一刻的死。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这野草有生命的欢乐,绝无死亡的悲哀。”
“人的肉体之中,也在不断重复着与稻麦相同的情况。每天,毛发在长,指甲在长,几万个细胞死去,又新生。一个月前的血绝对与我今天的血不同。自己身上的一个细胞会渐渐地在子子孙孙体内大量繁殖。由此看来,人可以说每天都在死去,每天又在新生。”
“这种生生流转如若直接与人的内心感情相连(具像即心象),那自然无话可说。但是,人们并不以每日的生为生而喜,而只是在临死之前才发现生的宝贵,于是便执拗求生。对于生的不舍导致对死的恐惧,于是便惊惶失措。有的人则关心逝去的过去、死后的生死,却忘却了今日的生存,庸庸碌碌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如果现实就面临着生死,人的苦恼不也就是一种必然吗?!……”
“可是,释迦牟尼却说没有生死。”
“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色即是空,如果说,认定物(色)的存在的是人的心,是精神(空),而人的心又是人的肉体的产物,那么就是讲物即心,心即物(空即是色)也未尝不可,在释迦牟尼的眼里,物心为一。同时,下面才是问题的关键,他讲一切皆空,完全否定一切,否定物,否定心。”
“什么叫否定呢?”
“人类的世界是由物与心构成的。人的心又将所有物象分解为阴阳、有无、实在虚空。生死、增减、老少这都是心的产物。也可以说物的存在,只有当人承认了它,人心确认了它,它才能成为人的物。
“当然,围绕物象、生死、增减所产生的喜怒哀乐这些人类的感情从根本上讲是人的产物。森罗万象是人的心象,发于心而归于心。释迦否定了一切,就是说,他否定了人类所有的一切的价值,同时也点破了人的智慧,一切感情的空洞。”
“如此说来,不是什么也没留下吗?……”
“没剩吗?不是还剩下‘空’这一字吗?!……如果不知你由何处来,向何处去,难道就无法确认你现在在这里吗?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就是无意义的空泛的存在吗?”
……
“前几天在电车里有两个年轻的母亲在闲谈。其中的一个说:‘今天早晨,四岁的小女儿问我:妈妈,我生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上保育园吗?’非逼着我回答,弄得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当然,这位母亲总不好回答:‘是的,就是为了上保育园。’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其实,如今的人完全可以说就是为了上保育园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因为从保育园到上大学,人都是在想弄清为什么而生下来的。在大学者眼里,只要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枉活一生。
“无稽之谈。”
“连孩子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可大人就是弄不明白。”
“怎么讲?……”
“人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目的。人只不过是在虚构根本不存在的目标,并为此而苦斗。这不过是人的独角戏。”
“真正的目标(不是仅指人的目标)并不在前方。我是讲,已失去了以前曾有过的目标的人,没有必要去到前方寻找什么目标。因为人们所认为的必须探寻的什么目标根本就不存在。”
“你可以问问孩子,天空是空的吗?没有目标的人生是无意义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与学习、寻找目标相比较,提出诸如为什么生到这个世界上来这样的疑问,反思人从何时产生了迷惑,这才是事情的先决条件?”
从开始去幼儿园那时起,人就开始了他的忧虑。人生本该快乐,但人却在营造苦界,并为脱离苦界而苦斗。
“自然有生死,自然才快乐。”
“人类社会有生死,人类才悲伤。”
行云流水与科学的幻想
今天我在河旁刷洗贮存柑橘的箱子。秋水已十分冰凉。抬起身子望去,河堤上已泛红的黄栌在无云晴朗的蓝天辉映之下,多彩多姿。它那简洁、飘逸的垂枝,漂亮喜人,使人惊叹。
这随意—瞥可见的小景之中也存在着现实世界的一切。流水之中有时光的流逝,有快缓、有远近、有左岸右岸、有大小、有岩石的轻重、有晴日阴日、有红叶蓝天、有那无言的经典、有自然与人。这人就是思考的芦苇。
一旦人提出自然是什么,那么人就会面临一个充满无限疑问的世界,什么是什么,提出是什么的人又是什么,这疑问无穷无尽。人所惊叹的自然是什么?人所惊叹的是什么?要得出这为什么的答案,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去凝视提出种种疑问的人类自身,二是去探明人类作为对象的自然。
前者是向心性的,会成为哲学,走入宗教的世界,后者是自然科学的道路。
宗教是无分辨的世界。朦胧看去,水由上向下流去,没有任何不自然。可你要说水是静止的,桥在流动,也绝无什么矛盾。
可是当我们分辨一下再去观察作为自然现象的这些风景时,流水的速度、力、波、风、水、白云,所有一切都会引起我们的疑问。疑问会无限地增长。
如果我们只是回答胡枝子叶上的一滴露水是否打湿了衣衫,那么这个世界也就太简单了。可是当人们试图去科学地分析一滴水的时候,又会堕入无限的智慧的地狱之中。
水的分子是氧与氢两个元素构成的。原以为这个世界中最小的单位是原子,但实际上原子中又有原子核,而原子核中又发现了基本粒子的存在。这个基本粒子又可分成几百种。如果我们继续探索细微的世界,那将是无止无境的。
据说基本粒子在原子核中超高速飞转的情形完全如同流星纷飞于大宇宙之中。在原子物理学家眼里,那个被认为是极微世界的基本粒子的世界就等同一个大宇宙的世界,在所谓的最大宇宙的那些小宇宙之外,还有无数的大宇宙,可在天文学家的眼里,这些大宇宙也只是些极微的小世界。
问题在于,知道水滴小,岩石不动的人是幸福的傻瓜,而那些知道水滴是巨大的大宇宙,岩石是动荡世界,基本粒子在里面像流星一样纷飞的学者则是聪明的傻瓜。
如果只是从单纯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倒是一个简单明了的世界。而如果我们从复杂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又确会成为一个复杂奇异的世界。这一点十分重要。
如果我们解麻绳却又将绳子弄得缠乱在一起,人们将会发怒的。而事实上,科学家正是如此,他们试图解释清楚这个世界,但其结果却是将这个世界弄得混乱不堪。因为科学并不能完全解释清楚一切事情。
为带回月球上的石头而喜悦的科学家,与那些口念“月亮有几岁,十三是七岁”数着月亮上的年月的幼儿相比,他们把握(悟出)月球的能力也并未高出多少。
观赏明月整夜巡绕池畔的芭蕉 ,是通过解释清与月亮对立的人,来认识月球的。
用双脚践踏月球的科学家,当他来到月球的同时又失去了月球。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会使那些试图打破月球神秘的人们丧失他的兴趣。
那人们为什么会认为科学会有益于人呢?实际上是,人们先创造了有益的条件,后创造了有益的物,并为此而沾沾自喜。
宇宙飞船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人们需要用它去月球上获取宇宙飞船所需要的燃料铀。人们就是这样在心安理得地上演着如此的喜剧。
直到几年之前,在这条河上转动的水车还在发挥着石臼无法比拟的强大威力。可是,水车满足不了人们的需要,于是,人们开始建造水库,利用水力发电,建起面粉厂,将大米、小麦变成粉状。
这发达的机械又是怎样为人们服务的呢?它们把糙米捣成白米,这实际上是除去了米粒的皮,也就是说除去了健康的源头——米糠,仅仅留下了白米——糟粕。磨粉工厂的唯一作用是粉碎大米,将其变成粉末,他们将生命之源——糙米,变成了连病人的食品都当不成的糟粕,进而又将其粉碎成粉末,做成了面包。
造就了胃弱的人,容易消化的白米就会受到欢迎。而把易消化的白米(糟粕)做成常用食品,人们就会营养不足,也就会需要黄油,牛奶。水车、磨粉工厂代替了人的胃肠功能,它们的作用仅仅是使人的胃肠功能变弱。
看似有益于农业的科学技术,实际上几乎等于幻影。
人们研究水,以为经常灌水,稻子就可以获得丰收。这就如同以为将莲藕的孔扩大便可获得大莲藕一样。
柔软粗大的稻子是徒有其表的病弱之稻,当然容易遭受病虫害的侵袭。不过,据说人可以不断开发出强效的农药,所以完全不必介意病虫害的频发。要改良稻子的品种,种出香米,软米,自然就必须依赖农药、化肥。
浇灌田地,用锄耪地,破坏了土壤粒子和结构。这样,土地便失去了活力,氧气也消耗得一干二净,田地里再也没有微生物栖生。因此就必须每年用耕耘机去耕耘。如果我们能够采用可以使大地自然肥沃的方法,当然就不需要耕耘机了。
我们伤害了充满活力的土地,种植出病弱的水稻,当然就需要速效型的营养肥料,也就自然会觉得这类肥料十分有用。自然的土地需要自然地使土地肥沃,没有肥料也可种出农作物来。
对于农民来讲,没有任何真正需要的,不可缺少之物。肥料,农药、机械都不是绝对需要,不可缺少的。只不过,当人们创造出需要这一切的条件时,科学的力量就成为必不可缺的。
稻子仅仅靠自然的力量就完全够用了。科学的智慧不会对稻子的生长有用,而只是有益于种稻的人们。
我确信科学全然无用。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入自然农作法之道,耗费近四十年的时间,用去了我人生的大半,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以科学耕作法,每反的收成过去为十袋,现在也未超过十袋。而以自然农作法却能够获得高出十袋以上的收成。如果说不需其它一切的农作法不是幻想,那么科学就是一种幻想。超越时空流逝的行云流水知道这一切。
相对论,见鬼去吧
今年,我们主要种植了很久以前就在种植的那种稻子。稻子长得十分茁壮,如果不磨好镰刀都很难将其收割下来。
仰望秋高气爽的暖和的太阳,环顾四周,我不禁十分惊讶。任何一块田地里都往返奔忙着割稻机,康拜因。村子的这一变化是三年以前难以预料的。
可幸的是,这儿的青年不羡慕机械化,以为“乐在苦中,苦在乐里”,泰然处之,在挥镰割稻中体味着快乐。
“快慢、远近,人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急急忙忙呢?”
“从人将这个世界认为是相对的世界开始,人们就开始经常进行比较来判断事物。”我说,并讲了如下一番话。
在这个村子里,当一般人用牛耕田时,就有人用马耕作,以其速度之快引以为豪。
二十年前,村里进了一台耕耘机,人们便聚在一起,小心谨慎的议论牛与机械相比到底哪个更合算。可是,两三年之间,牛耕终于比不上机械的速度,一眨眼之间便遭抛弃。
引入播种机、割稻机,在此时已不再是亏赚的问题,目的仅仅是为了比邻居更快地完成耕作。
对于加快速度,提高效率的意义,农民本身不做任何思考,一切都交给了机械制造商。时间与空间的问题本来是不应该交给科学家的。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解释清楚了时空的问题。这一理论难度极高,据说出于对其理论的深奥的敬意,人们授予了他诺贝尔物理学奖。
如果说他的理论阐明了这个世界的相对现象,将人们从时空中解放出来,建立了一个快乐和平的世界的话,那么我们则无话可说。但是实际上这一理论所阐明的时间与空间极为费解,使人们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费解的世界。所以倒是应该定他一个蛊惑人心之罪。
对于人类来说,至关重要的是,是否应该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相对的世界。这个世界对于其它动物来讲,是一个天地浑沌的世界。
纵然说这个世界是一个相对的世界,那也没有必要大叫大嚷什么“快了、慢了”,左顾右盼。当然也更没有必要像他那样将时间与空间联在一起,讲什么有或者没有四维、五维世界一类的话,来更加加深人类的困惑。
总体来看,人有三条道路。
(1)小人之道。下雨则担心洪水爆发,晴天则忧虑大旱出现。
(2)大人之道。晴则耕作,雨则读书。晴耕雨读,心顺耳顺。
(3)超人之道。下雨亦可,晴天亦行。云上便是蓝天。怡然处世,晴雨皆蓝天。
科学家不知为雨愁、为晴喜的小人的喜悲之情,在那里自顾自地分解雨滴,探索基本粒子的世界,观察太阳的光线,制造核爆炸,核聚变的**,以此自鸣得意。
科学家就是丧失了人类的悲喜情感的反自然的、附有计算机的机器人,他们头脑中产生的科学从根本上是不起作用的(无益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科学的真理不是绝对真理,经常是反自然的。
爱因斯坦的头脑无论怎么好,也无法阐明绝对时间与绝对空间。
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只要他将这个世界看作是相对的世界,他就无法观察超越时间的时间,非空间的空间,他就无法掌握衡量这一切的尺度。
这样的话,他所把握,所阐明的时间、空间就不是真实的实体,而只不过是科学性的真理而已。总有一天会被人们指出它的矛盾与谬误。
科学家既不了解也没有看到真正的时间、空间。换言之,他们的科学性结论是建筑在虚构的时空概念之上。自然,他们的科学性结论就总会成为一时的幻想而被否定。
这个世界的大小、快慢、明暗、寒暖等一切的各种概念,与其说是相对性的存在,倒不如说是幻想而已。快不是真正的快,大不是总是大。
当我们相信幻想的大是大的时候,当我们被快慢弄得头脑混乱的时候,人类的悲剧就开始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小、快慢。“灭却心头火亦凉。”相对性理论见鬼去吧。
山间小房内借烛光可以读书,也可以缝衣。可在山下,点200瓦的电灯仍然感觉昏暗。
“超越时代(时间)与场所(空间),地炉的火比石油还要暖和。”我说。
青年们要求我做出证明。
“石油是这样形成的,太古的植物被深埋在地下,通过压力和地热被炭化而形成煤炭,进而又软体化形成原油。人们从沙漠的地下将原油挖掘出来,通过管道输送到港口,然后又用船运到日本。这些原油在炼油厂精炼之后成为煤油。
“燃烧这种煤油与在地炉里燃烧房前的干枯的松木,哪个用起来迅速方便,暖和呢?原料都同样是植物,很明显,石油要繁琐得多。”
几乎没有人怀疑,比较起地炉的火,原子能的火所产生的能量要巨大得多。但是,果真如此吗?原子能的火是科学力量凝聚的结果,它要创造出巨大的能源,就必须聚集起巨大的能源。
勘探出稀有的铀矿石,使之凝结成铀燃料,然后在巨大的原子反应堆中燃烧。这绝不像用火柴点燃枯叶那样简单。可是,原子能的火燃烧后,处理它的剩余物确不是那么轻而易举。
石原慎太郎氏曾讲,原子能发电站所形成的含有放射性的废弃物可以装填在水泥里,或用火箭送上月球,或发射到宇宙的天体之中。
其结果是,原子能被用于发射宇宙飞船,而这宇宙飞船所运载的是它自身排出的废弃物这一恐怖的垃圾,以及从月亮上带回的原子能的原料铀。原子能成为了一个喜剧演员。科学家正是在向天上吐唾沫,自作自受。
人们常讲:需要是发明的母亲。那些有益于名义上需要而实则不需要的发明,归根结底是在奴役着人们。
原子能科学家的聪明头脑一旦陈旧,就如同新干线的ATC装置一样,精巧固然精巧,但却十分易坏。没有哪种医学可以医治疯狂的医生。
“地炉的火比原子能的火要红。”
没有战争也没有和平的村庄
蛇叼着一只青蛙,钻进了草丛。女孩子高声尖叫起来。一个青年满面憎恶地向蛇投去一块石头,其他青年笑了。我问掷石的青年:“你这等于做了件什么事呢?”
秃鹫准备袭击这条蛇。狼正在对这秃鹫虎视耽眈。而人又在瞄准着这只狼。可是最强大的人又会因为一点点感冒、结核菌而死去。动物、人的尸体上会繁殖微生物,而草木又会将死去的微生物作为营养,茁壮生长。而树木又会生虫,青蛙又要吃去虫子。
地球上的动物、植物、微生物形成了一条所谓的生物链,保持着适度的平衡,生活得秩序井然。人们可以将这一切视作弱肉强食的世界,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共存共荣的形态,完全悉听尊便。不过,正是这种随意的解释,实际上正在地球上掀起风波,导致混乱。
大人觉得青蛙可怜,对它的死表示怜悯,同时对蛇十分憎恶。人的哀欢、悲喜、爱憎的产生,看起来都是自然而然的。人的这些感情与思考当然要被认可。但是,果真应该如此吗?
“当然,如果看作弱肉强食的世界,地上就成了修罗地狱。他们为了生存,即使牺牲弱者也无可奈何。强胜弱败,这倒成了自然规律。经过几千万、几百亿年的生存竞争,现在地球上所剩下的生物以及人类获得了胜利,繁殖起来。这一事实可以说适者生存的法则正是自然的意志。这正是强者的主张吧。”一个青年说。
在这块田地的麦子旁边,作为绿肥的三叶草,莲花正在麦子中过着互助的生活。大树上缠绕着爬山虎、常青藤,常青藤下又生长着羊齿草,羊齿草上又寄生着地衣。
“地上的——切生物都是互相关联的。这种生物链式的形态正是共存共荣。”第二个青年说。
“地球既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也是共存共荣的世界。强者也食用不了超出需要的粮食。他们保持节制,虽侵犯他人,但绝不会灭绝其它的种族。自然的意志已成为保护地球和平与秩序的铁的法则。”三人三种意见。
我彻底否定了这三个人的意见。尽管我知道这种否定是空洞无力的……。
“我们既不能认为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也不能认为这个世界是共存共荣的世界。从人类的相对观来看,有强者、有大、有小……。
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个相对观。但是,假若这些人的眼睛与判断全是错的,譬如说没有大也没有小,没有上也没有下,没有强弱、优劣、早晚,假设人们全持这种态度,那么人类的一切判断、行为、价值观就会从根本上被推翻。”
“这不是一种观念上的虚构的立场吗?事实上既有大国,也有小国。只要有贫富、强弱,必然就会产生攻守抗争,胜与负。如果有爱,就会产生憎恶的感情。喜则乐,悲而泣,这是人类的最自然的形象。如此说来,就无法从根本上否定人类的感情。哭笑倒不如说是人类的特征,也可以说是特权。”
“其它的动物虽进行斗争,但绝不发动战争。如果说能够进行因强弱、憎恶而爆发的战争,这是人类的特征,那么就是一场喜剧。而面对喜剧却不知喜剧,这又是人类的悲剧,”
“即使说人是演出喜剧的悲剧演员,是丑角,那映照在我们大人眼里的现象界也只不过是明暗二相的相对界……”
“如果站在纯朴的童心的立场上看,虽有明暗,强弱二相,但这二相又会消失。对于孩子来说,虽然存在着蛇与蛙,但并不存在强与弱。地球上虽有大小、多少、强弱,但人们却没有必要因此而为胜负喜忧,为贫富而生优劣之感,也没有必要产生悲喜、爱憎、傲岸卑贱等感情。世界上虽有迟快、轻重、增减,但却不应以此为苦乐的对象。狂喜之生,懊恼之死,都可以说是成年人在幻像上绘出的幻想。
孩子从本质上看虽有原本上的生命的欢喜,却无死的恐怖。他们既无忧劣之分,也无胜者与败者,孩子满足于没有矛盾对立的世界。
成年人眼里的矛盾的二相爱与憎从根本上看,并不是毫不相干的两种东西。它们只不过如同从正反面所看到的纸一样。爱由憎所证实,爱的背后就是憎。爱与憎都是虚伪的。笑与怒是存在于超越爱憎之处的两相。可以说,这两相正是根源上的“无相”(消除万念)——“无双”(独一无二)。也就是说,它们是如来的笑与不动明王的怒,是真正的爱与憎。”
“你的意思是,不要为现实世界的二相所惑,要坚信绝对界中的‘无相’…”
“人总是在区分自己与他人。基督曾讲,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你的敌人。这也是在强调只要能将人区分为他人与自己,人的爱憎则是无法拯救的。因为衷爱邪恶的自己这一内心本身正在树立起‘憎恨’这一敌人。爱自己的关键的先决条件是,先要憎恶人们通过分辨而获得到智慧,然后彻底抛掉自己。基督的话如果从反面去理解,也可以说是要像憎恶你的敌人那样去憎恶你本身。对于人来讲,第一个最大的敌人正是自己本身。
人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或者向右,或者向左,或者进攻,或者防守。并且还要为追究攻守的责任而产生争执。而这种争执毫无意义,就如同要弄清鼓掌时是右手发出的声响还是左手一样。事实上,既没有快慢之分,也没有好坏之别。它们都是同时出现的同样的恶。
建筑城池已经是恶行。这由城主的品行所决定。尽管城主辩解说城池是为了自卫而建,但是城池已对近邻构成了威慑,防守已成为了攻击。流氓地痞总是备好武器、关上大门,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防止外人打进来的自卫。
防守就是进攻。进攻可以说就是为了防守。自卫的武器最终总会成为战争发动者的口实。攻击与防御完全相同。越是弱者,就越想成为全副武装的强者。
傻瓜一般的首领在坚固的城池里大量储备武器之时,正是被邻国窥伺之秋。
战争的祸源产生于由人们的分辨所引出的自他、强弱、攻守这类虚相的扩大与强化。
一切的人都应走出相对论的城门,来到原野之中,返回无为自然的怀抱里。除此之外,我们找不到任何一条和平之路。不要磨刀,要去磨镰。家中一贫如洗,不会引来小偷。世界上最傻的人就是那些袭击百姓、消灭农民的人。这世界上最弱小者是婴儿,然而最强大的也是婴儿。”
“过去的农民曾经是和平的农民。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堕落了。他们与澳大利亚为牛肉争论不休,他们与苏联争夺鱼鲜,他们依靠美国的小麦生存,他们怀里揣的是纷争的导火索与石油。
人们常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雷雨天时,大树下面又是最为危险的。世界上最傻的事莫过于试图在下次战争中躲在‘最先会遭到攻击’的核保护伞下。然而,事实上,人们正是在这一保护伞下进行着劳作。我深感这危机正从国内外逼近……”
一棵稻草的革命
来到山上小屋的年轻人里,对人生绝望,试图抓上根救命稻草者居多。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供给他们。对这些在这里长期默默劳作、尔后又悄然离去的年轻人,我这个身心贫乏的农民连一双草鞋的钱给不起他们。不过,有一件东西我是可以给予他们的。这就是一棵稻草。
我拾起落在小房前的一根稻草,自语道:
“这根稻草就可以促使革命爆发。”
“你的意思时说,当人类面临灭亡之时,如果人连稻草都想抓住、那革命就……”一个青年不无自嘲地说。
“这根稻草又轻又小。但是,人们并不知道它的真实重量。如果多数人了解到这稻草的价值所在,它就会引发人类革命,就会成为掌握国家、社会的力量。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革命……”
“可是,我倒觉得即使点燃这根稻草也不会成为革命的火种的。”
我对他们讲了一番如何利用稻草种植稻子的话。
“这已经是将近四十年以前的事了,在高知县的琴浜海岸一带,我发现散落在田地里的稻草有一些竟发了芽,长成了粗壮的稻子。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我提出了一种新的米麦耕作法,叫做米麦连续不耕作直播。
采用这种农作法,十分简单。不用锄田,只要在开镰前的稻田里播上小麦,然后再将米糠与三叶草的种子混合在一起撒播在地里,作为二季作物,最后再奖长稻草不加任何处理直接铺撒在田里就可以。
稻草有三种作用,它可以促使米麦发芽,也可以防止杂草丛生,还可以增强地力。我深信不疑,认为这种自然农作法必定会引起米麦耕作的一场革命。于是,便把它写在杂志上,并在电视、广播了宣传了不知几十次。”
不用耕耘,不用施化肥,不用喷农药,便可收获小麦。(图)
“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却没有被很快地推广到各地呢?”
“铺撒未加处理的稻草,看起来十分简单,但实际上却十分困难。”
“并非有什么危险吧…”
“不,往田地里铺撒未加处理的稻草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冒险。这毫不夸张,因为未加处理的稻草上寄生着稻瘟病菌、菌核菌,它们会引起稻谷生病。过去,人们对稻草的处理十分严格。北海道为了对付稻瘟病,曾经下达命令,要求在全道范围内大规模地烧掉稻草。另外,稻草里还潜藏着螟虫,在里面过冬,所以人们就要把它放在仓房或者堆肥房里,费尽力气将它弄成腐熟的堆肥,以此防止第二年春天大量出现蛾子。
全国的农民为了处理好稻草,竭力保持田地的清洁、干净,珍惜每一根稻草,绝不随意将它撒在田地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熟知生活的智慧,知道如果忽略对稻草的处理,就会遭到报应,就会使田地贫瘠,使土地丧失活力。”
“我小时候,犬寄佧这个地方有一个亿万富翁。这个人所做的工作只是每天赶马驮炭,从山上走七八里路到郡中港口。可他一代便成了富翁,这是为什么呢?据说只是因为他在驮炭的归途上总要捡些被扔在道旁的旧草鞋。还有路上的牛粪马粪,带回家后放在田地里。他珍惜每一根稻草,绝不空手而归。正是‘不白走路’这一座右铭使他成为了一个大富翁。”
“对于把这些宝贵的稻草撤在田地里这种自然农作法,农民、学者他们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为了使我的这种提议可以推翻以往的观念,我花了五年的时间进行实验,来证实铺撒未加处理的稻草是安全的。然后,我又用了五年的时间请土壤、肥料学家研究土壤、地力的变化、未加处理的稻草的成份分解、肥效、脱氮现象、还原问题、与微生物的关系等等,另外,我还花了五年的时间,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通过覆盖稻草的不耕作直播一般要比以前的那种插秧法,收获量要大。”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要到正式推广是要花费时间的。经你这么一讲,我才知道为什么农林省科学技术研究所会赞不绝口,认为这个宝贵的报告可以作为十年后日本种植稻子的参照。”
“说起来像是个笑话。我从一开始就讲直接铺撒长稻草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人们就是不信,认为这种结论过于轻率。没办法,我只好先实验铺撒铡得短的稻草。这样,用去了三年时间。后来我又进行实验,将稻草一截为三铺撒在田里,又花费了三年时间。一直到最后得出‘还是长稻草好’这样一个结论,整整用了九年的时间。看来,要等到农民放心大胆地铺撒长稻草,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把这些稻草撒在田地里,还是挺费劲的?!”
“在一般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不就是稻草一根嘛。可是,你想想,几百年来,农民一直在努力地增加堆肥的数量。农林省也对此给予奖励,提供补助,让农民建造堆肥仓房。堆肥评定会也成了每年的例行活动。因此,堆肥对于农民来讲,就是土地的守护神,是他们供奉的对象。最近还有一种运动,号召人们造堆肥,养蚯蚓。在这种情况下,你提出可以不用堆肥,只要把未作任何加工的稻草铺撒到秋田里就足矣。可以想象得到,这种提议是根本无法得到人们广泛支持的。
而且,这种只铺撒未加工的稻草,无需锄、耕土地的‘不耕作论’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对耕耘机械的否定。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倒退到了几百年前的浅耕农作法、原始的农业。但是,实际上,这种回归是一种螺旋式的发展。只不过由于现在深耕、多肥、多农药的西洋农作法影响太大,所以你就是费尽唇舌去讲这打开了自然农作法的大门,是农业的源泉,恐怕也很少有人会相信它,接受它。
以一根稻草开始的这种自然农作法,是对机械化的否定,也是对化学肥料、农药的否定,进而还要对现在的主干工业——化学工厂的存在予以否定。
我每逢东去时,透过东海道干线的列车车窗总要眺望那在眼前闪过的田园风光。每当我看到与十年前相较大为改观的现今的冬天的田地景象,心中总不禁升腾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过去那整齐的绿麦、紫云英,盛开的菜花,这样的田园风光已不复存在。映入眼帘的只有胡乱堆集被雨淋打过的稻草,没有烧尽的零乱的稻草,被大型康拜因蹂躏过的稻草。眼前这没有得到很好处理的稻草,正是稻麦种植技术混乱的证明。这杂乱无章的田地所折射出的是农民内心的荒芜,同时也反映出农业技术人员责任感的丧失,也是对领导者的怠慢的责难,并有力地证实着农业政策的疏漏。
几年前,曾有人为农民的安乐死、路倒而大声疾呼。不知道他们看到这种景象,又会做何感想呢?
站在这荒凉的日本冬日的田地里……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我要独自一人进行革命……要以这一根稻草来进行……”
默默地听着我的讲话的年轻人此时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要一个人一个人去独自搞革命……”
“那咱们从明天起就装上大袋子麦种、稻糠,还有三叶草的种子,按照咱们国君的命令,扛在肩上,到东海道沿线的田地里去撒上一通……”
“一根稻草,就能使田地增加一倍。那日本的粮食问题一下于就能解决了,……”
年轻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迈开步子向山中小房那熊熊燃烧的灶火旁走去。望着远去的青年们的背景,我默默地祝愿着一根稻草的强有力的生命。
京都一梦
今天清晨,春雨悄然无声地飘飘洒洒。房檐上、芥菜叶上,还有花朵上,小小的雨珠晶莹发亮。
“这附近的人都说,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提倡自然农作法的农民在京都大学农学部授课……那个大肆宣扬什么也不干的人都讲了些什么呢?……”
“那个人就像锅里的泥鳅,也不过就是那么瞎折腾了几下。”
“你是说,要是真的发生了安乐死或者路倒,农民也是会举起草帘旗、挣扎上一番的?……”
“农民是不会主动发表意见的。农民起义的发动者经常不是农民。而是疯狂的世道促使骚动的产生。农民就是锅里的泥鳅,他们既没有左也没有右,也不懂得什么上与下。他们只知道屁股下面发热就要蹦起来……是杀、还是剐,完全听任他人摆布,这就是农民。”
“与其在那里无力地挣扎、束手待毙……还不如走向那平静的寺院、学问的城市,高举起草帘旗,去彻底打破京都一梦。当然这本身或许也就是黄粱一梦……”
“不,不要那样绝望。点燃打破京都一梦的导火索的火种就在这些寺院与学校里。只要我们促使这两者碰击,就会产生火花,这火花就会点燃导火索。”
“怎么样才能使它们碰击出火花来呢?”
“只要有只伊索寓言里的那种狐狸就行。我们让它先去和尚那里告密,说:‘大学的老师讲现在的和尚全堕落了。’然后再让他去大学宣扬说:‘和尚们讲现在的学问都不是学问。’经他这么一讲,这两家定然会大怒起来的,”
“要是这两家扭在一起打成一团,那我们就干脆来个各打五十大板。如果两家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咱们倒省却了不少事……但不知是否会发展成这样。”
“说到底,现代的病源就在寺院、学校里。是不是需要对他们作个大手术。”
“以前,那些艺妓最讨厌的就是医生、和尚,还有教师。”
“据说都是因为他们的架子太大,才让人生厌。不过,话虽这么说,可是要是没有医生、和尚的话,那倒霉的还是艺妓和普通老百姓。”
“现在,真正的医生,和尚已不存在了。医生、和尚、教师本来都是重任在肩,应由他们去造就可以不就医的健康人、坚定不移的绝人、无疑无惑的贤人。可是,他们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师都作了些什么呢?他们让学生学习,向学生兜售四处拼凑起来的知识。可是这样反而增加了学生的疑问。为了解消这些疑问,就需要培养愈来愈多的教授,建起愈来愈多的学校。于是,大学就膨胀起来,变成一个巨型怪物。
和尚在不断地从事宗教活动,使人心混乱,使迷惑不解之人增多。于是,信徒便猛增,寺院也就愈发兴旺。
医生在努力延长病人的生命。这样,病人和老人就会充斥整个世界。自然,也就需要扩大、发展医院、敬老院。于是,医生也就可以大赚而特赚了。
学问有利于学校经营,医学有利于医院,宗教有利于神社寺院,如此而已。这一切对于平民百姓毫无用处。”
“这话讲得有些过分。如果没有了寺院和大学,那么文化的火焰不是就要熄灭吗?!”
“文化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壮观的寺院里虽然仍是灯火通明,但是其真正的法灯已熄灭了。学问的殿堂虽然依然矗立在那里,但是智慧之光已经消失。
人总是认识不了真正的本质,因而便常常将本末倒置,不顾及人类自身,只是关注那些枝节上的繁荣。上述现象产生的原因也就在此。
从根本上看,寺院、神社、学校、政府应是一体的。然而,人们却使它们分裂,让它们各自作为一个领域独立发展。这样,作为主干的人类之火便会熄灭。自然便变得有形无姿、有心亦无心。
自然既没有部分也没有整体,是难以把握的莫名其妙之物。作为人类认识手段的分辨只是对事物部分的把握。所以,说到底,科学知识、学问,也只不过是部分知识的聚集。它们根本不可能成为了解、支配自然的手段。人类愈想了解、认识自然,就愈会脱离自然,认不清自然。学问所能起到的作用只是挑拨自然与人的关系。当人自以为征服了自然时,其实这时人所作的只是放火烧毁了自己的住所。
尽管如此,人类仍然特意去上大学,去研究自然与人,去分析、分解、解剖自然与人,同时毫不在乎地肆意毁坏自然。
信奉科学的松下先生曾大夸海口,说‘人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人才是统治地球的王者。’山叶(雅马哈)先生自称是无神论者。其实他们都是害人反害己的勇士,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脚下的墓穴。人无法证明神的存在,也无法证明神的不在。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真正的有神论者,也没有真正的无神论者。那些视自然为玩具、嘲笑上帝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漫画中的主人公。……不知道在这京都有没有作出如此断言的和尚…倘若没有,那他们至少也该在新年里去学学一休和尚,派个小和尚领头,用竹罕挑起老方丈的袈裟,到闹市上宣传一番,告诉人们那些读了多少经书也不知佛、从最高学府毕业却不知神、只会装腔作势的大傻瓜们所穿的都是这类红、黄的服装。
孩子虽然无知却头脑清楚、与佛相近。大人虽经学习智慧增多却是思想混乱,距佛甚远,犹如呆人。”
“寺院、大学无用论是不是由此得出的?不过,话虽然这么讲,可人家那些达官显贵却根本不以为然吧。因为人家并不认为大学的学问是无用无能的。大的从宇宙的天文学,小的到微观原子物理学,还有生命科学、医学等等,这些科学的发展对这个世界所产生的作用是巨大的,不可忽视的。人类作为这个地球王者的自豪是不可动摇的。”
“人只不过是暴君尼禄 。他所作的只是在用手术刀打开自然的腹脏,向里面窥视一下而已。人虽然声嘶力竭地把竹叶上的一颗水珠的本质说成是原子、是基本粒子、是冰、是云,但是对于露水的光是什么,美又是什么这个谜,对于人心中的迷惑却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人只是条将头钻进泥水之中的泥鳅而已,根本无法统治自然。他们只会胡乱地根据水滴去发电、制造氢弹,在自然的腹中痛苦地挣扎。
人在内心深处希望从自然之中获得的,不应是基本粒子、星星这些自然的垃圾,而应该是大自然的神秘,是对神的实体的确认——自然与人的合一。问题的关键不是设法延长人的生命,而是能否引入神的生命。”
“我不清楚这神,这自然是什么?”
“你越想弄清楚,你就会越不清楚……你看那里的萝卜,它就是以不知为不知。所以,萝卜是‘不知乃为佛’的佛。”
“大自然里有佛……”
“这根萝卜能否成佛完全取决于人。在这个世界上,佛、释迦牟尼俯拾即是。”
“如果现在释迦牟尼出现的话,那么是否会爆发社会革命?”
“释迦牟尼是不会掀起革命的。当革命爆发时,才会诞生释迦牟尼。萝卜才会成为释迦牟尼。”
在春雨中,萝卜轻轻地喘息着,显得那般鲜亮水灵。
从芦苇孔望天
山中小房的柱子上被人胡乱涂写着“小心(胆小)庵”的字样。来此拜访的人都认为这小屋内住的尽是些逃离城市的怯懦者。也有少年老成者认为这“小心”是无心(纯真)之前的那颗稚弱的心。
如果我们在“小心”这个词里再加上“小小中心”的意义,那它又可以标志着具有极为壮观理想的心了。
幼小的时候,我们在用麦杆哨、女竹作枪玩时,总愿意通过那茎杆的细孔去看天。可以说那是真正的“以管窥天”。
在这山中小房里也同样可以看到天。本来,这个世界的中心只有一个。照理说,只要知道了它的中心,最中间的部位,万事均可解决。然而,现实是在许多地方,有许多人都在争执不休,强调中心在自己那里,自己那里是本源。一个青年走过来说:
“宇宙的中心是哪儿?是太阳还是地球?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吗?难道是人?政治家认为中心是国家,财界人士则认为中心是经济,主妇们认为厨房的米柜才是中心,面对于乞丐来讲,饭碗的中间就是最大的中心……”
“当人们聚在米柜的周围争论真正的中心是哪儿时,右侧的人会讲右是中心,左侧的人则说左是中心,正中间的人要强调中心在他们那儿。如果我们把米柜稍稍转动一下,那中心就不再是中心了,右就可能变成了左。人们所看到的右、左、中心都是因时间、场合而变化的。当然,如果我们找到了真正的中心、本源、根本,所有的人都会放心的。但是……”
“说到底,中心被写作正中间的心。可这个心又指的什么呢?它又在哪里?”
一个面露不屑一答神情的青年刚说了个“心从头中……”,便闭嘴不语了。另一个青年说:
“思考是用头脑进行的。假设思考是在头脑里合制造的,那么思考就是心吧?”
“思这个字写作田、心。是心了解田呢?还是人心来自田园呢?”一个人开玩笑道。
“人连那些最为常识性的平凡的事都不了解。人尽说些好听的话,说什么人是思考的芦苇。可是,他们连这思考的心产生于何处都一无所知。”
“医生解剖人的头颅,以证实它的所在。”
“当人们问疾驶的车的心在哪儿,恐怕没有人回答在马达吧。人家问的是车行驶的方向。你就是把整个车找个遍,也是发现不了车的心的。人们所探求的不是大脑的中心、科学性的结构,而是心的所在,是了解人生目标的心。”
“医生确信人的生命在肉体之中,人的心在头脑之中。可是,对于人来讲,最重要的是浮悬在胸中的心,是从腹底涌出的心。
步入幽谷,山气沁人;来到湖边,水气怡人。这山气、水气为什么会为我们所感受到呢?是山川草木的心涌向我身、渗透我身呢?还是我们的心是大自然灵魂的接收器,抑或信息传达器呢?对于这一切,医生一无所知。但是,他却断言人心就在头中,这是件多么荒唐的事。这就如同不作任何交代把车完全交给修理工一样。人会被改造成为横冲真撞的卡车、赛车。那些失去生活目标的人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
医生认为对于人来讲,孤寂、悲伤的感情是不需要的。所以,他们就要摘除大脑内的神经细胞——感情产生的源泉。现代医学已经开发出这样的技术,可以把卡车司机的肉体和大脑作一番改造,使他们能够不睡眠、不休息地从事工作,使他们可以忍受深夜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孤独。但是,这种技术只会促使疯狂驾驶的超人的出现。
以为现代医学能够探索出人的内心的真正源泉,这只是一种错觉。医生根本不清楚是谁在支配着人的情感。他们能够重新组合遗传基因,但却不能以此控制人的情感。
现代需要为医生治病的医生,需要人上之人。
医生的手术刀医治不了人心。只有真正的心才能医治人心。只有离开肉体的心的心才能诊断心的正常与否,才能医治好它们。
只要宇宙的心、真的中心、真的心存在于自己的身上,那么我们从芦苇孔(心)中也能看到天。身上没有心的人,对于这世上的一切必将是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这话也太过分了。”
“人就连自己对一个点、一条线是什么这件事都不知道。”
“证据何在?”
“譬如说,人知道什么是十字架吗?能够理解这十字架吗?……人把一个点向左右拉长可以画出横线,把这个点向上下延伸就可以画成竖线。但是,人所知道、所理解的十字架只不过是由点纵横伸延所构成的线(时间)和由线的交叉而形成的点(空间)而已。人所了解的也仅此而已。这只不过是相对的时空概念,并没有真正地把握住一点一线的十字。所以,他们虽然能成为基督教徒,但却成不了基督。他们并没有了解时空。一点、一线就是时空,就是十字架。
一事乃万事。了解了十字的心,也就了解了万事之心。下面的图是同样的呢?还是不同的呢?
一堆图
一切都是同根异相,什么也没有……不,只有一个。可以说它就是天的螺旋。
人要分辨不得分辨的同根同心,却不去区分必须区分的人心与神心。
我没有打算将人生观、自然观、世界观一一进行区分。有的只是犹如气球一般似有非有的思绪。如果硬要我说个结论,那我也只能讲万法归一,一切皆空……
森罗万象,始于无而终于有,归于无虽有则无。有者,发达膨胀,最终云消雾散,消失空中,归之于无。无者,则凝结,成冰、降雪,又复现于大地之上。
原本无东西,不分天地,不知时空乃神之心。神以不知为不知,唯随天之运转,故毫无差错。而人不知却以为知,肆意干涉天之运转,故屡屡失误。天无语而人多辩。天不语而有声,人虽语却无声。”
猛然发现,日已西斜,路已昏暗。明知讲也无用偏要讲的人,明知听亦无用硬要听的人,此时都静默无声了。
第五章 病弱的现代人的饮食
——自然食品之根本
什么叫自然食品
有一个青年在山中小房住了三年,一直在从事自然农作,一直在吃粗米菜蔬。忽有一日,我听到他在自语:“近来,我搞不清什么是自然食品了。”
细想起来,自然食品这个词听起来似乎很容易明白,但一般来讲又并非那么明确。
有的人模模糊糊地觉得,凡是自然中能直接食用的物品就是自然食品。现在,也有不少的人认为,食品只要没有使用可引起公害的农药,没有加入添加物,就算自然食品。
其实,自然食品这个词产生于食疗之道。而这食疗之道的基础则是无双原理,而这无双原理又是由明治时期的石冢左玄根据阴阳说、易经思想提出来,后由二木、樱泽二位最先创建的。
人们一般主要是吃粗米菜蔬。所以,人们多以为所谓自然食品运动就是吃粗米。然而,自然食品运动又不是用提倡吃粗米菜蔬这句话就能概括得了的。那么,什么是自然食品运动呢?今天,我就来坦率地讲讲我个人的看法。
如果有人问自然、自然食品是什么,许多人都会觉得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因为这都是我们身边的事嘛。可是,如果人家要问出个究竟,我们又是很难讲得清楚的。
简单地讲,人用火、盐所制成的食品算不算自然食品?让我看,也是也不是。如果像古代人那样,直接生吃自然的动植物才叫吃自然食品,那么使用火、盐制成的食品就不能叫自然食品。可是,要是说人的智慧就是人与生俱来的自然宿命,那么又可以说是自然食品。人的智慧是善还是恶?以人的智慧所制出的食品应予以肯定还是否定?未经加工的自然的食品是好还是坏?农作物可以说是自然吗?它的界定又是什么?
之所以会引起混乱,就是因为人的智慧有两种,对自然的解释有两种,而且人们对此又难以进行区分。这两种智慧指的是无分辨的睿智和分辨的智慧。
不过,无分辨的智慧是不依靠分辨的,只是通过直观去认识事物。所以,它一般是全然不解,即使本能地在观念上能够被认可,但是在实际上也要被忽略的。
人相信只有通过分辨才可能获得无误的认识。因此,在社会上被认可的人类智慧都属于分辨智慧的范畴内。而一般所讲的自然则是由分辨智慧所获得的自然。
上面所讲的两种智慧是相互对立的。不过,前者被否定,后者为人肯定,并很有影响力,
这种分辨智慧是人类独有的,并且是背离自然的。智慧会引来智慧、不断壮大,但孤独的人的智慧只能在孤独的不可知的认识这条无限的路上彷徨。
人的智慧不会成为真的绝对的认识,也无法把握住自然的实相,只会将虚相的自然误认为是真实的自然。所以,这种智慧摆脱不了‘不完整、不自然的智慧’的命运。它只会使人类堕入混乱不堪的地狱之中。
我之所以爱无分辨的智慧、憎恶分辨的智慧,其原因正是在此。
我以无分辨的睿智所认识的自然为自然,以由人的分辨智慧所认识的自然作为虚像的自然。对此,我的认识是明确的。对于后者,我是持否定态度的。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切混乱的根源只有通过排除这种虚像的自然和不自然的一切方能清除。
分辨智慧,在西方促使了自然科学的发展,在东方推动了阴阳说,易的哲理的产生。但是,科学的真理并未成为绝对的真理,哲理也仅仅停留在对这个世界的解释之上。这两者都是以分辨为基础的相对观,又同样难以了解根本上的、超越相对的自然本身,也同样把握不住自然的整体形象。
从结果来看,以科学的智慧所把握的自然仅仅是遭受破坏的自然的代名词。换言之,也可以说是空有形骸而无灵魂的幽灵,以哲学的智慧所把握的自然也只不过是人在内心组合而成的自然,是一种空泛的理论而已,它是有灵魂却无形体的幽灵,这种形式上的自然,这一离奇的幽灵正在随意地摆布着人们。但是,欣赏一束白百合的美是无需以科学的方法去合成一束百合花,也无需对它进行任何哲学的解释。
要了解自然的真正形态以及它的一切,就必须抛弃分辨之心、以无分辨的心超越相对的世界,以此观察自然。用无分辨的心去观察自然,就会认为本来无东西、无四季、无阴阳。
说到这里,一个青年插嘴道:
“按你的意思,不仅自然科学,就连这些以东方阴阳思想、易经为基础的哲理,同样也是要给予否定的了?”
“作为权宜之计,或许我们应该承认它作为路标的价值。但是,我们绝不能因此就认为它就是终极的、最高的。自然科学的真理以及哲理都是处于相对界的。在相对界里,它们是相通的,它们的价值是得到承认的。譬如,在相对界中,它们对于那些打破自然的秩序、招致心身崩溃的现代人来讲,就是一个十分准确的指针,可以帮助人们恢复原有的秩序。我们应该承认这一事实。
但是;阴阳说只是一种解说,它可以作为罗盘指南,但却不能为人们提示最终的目标。它只在阴阳二元归于正源的一元之前有益,一旦进入超越阴阳的世界,自然而然它的使命便告结束。
也就是说,这种原理只是在未吃到真正的自然食品(达成正食、正行、正觉者的食品)之前,对人们食用收缩、凝结食品有所帮助。但是,如果人们知道他们的最终目标在于遨游相对界之外的自由界的话,那么他们是不会执着于这种相对观的原理,处于混混噩噩状态之中的。如果我们忘掉最终的目标、将手段、工具误认为是目的,那么就导致悲剧的产生。”
“那么,如果我们成为了自然人(真人),就可以随便吃任何东西吗?”
一个新来的青年探出身子问:
“如果我们盼望隧道的对面会出现一个光明的世界,那么我们反而会觉得隧道内的黑暗过长。如果我们想品味香美的食物,就不要在饭桌上摆满佳肴美味,而要先去吃那些难吃的东西。当我们不再想吃美味时,就会品味到食物的真正的味道。这时,我们才能感到佳肴正是美味。
其实,我们所寻求的只是在自然中自然地食用自然的食物,仅此而已。但是,由于分辨智慧的妨碍,由于我欲引发的嗜好,使我们很难实现这一目的。距离实现我们的目标的道路还很远。为此,我们初步的目标是走上阴阳之道。踏上阴阳之道之后,再去超越此道。”
自然食品的食用法
自然食品与自然农作法是互为表里的
我对自然食品的认识与对自然农作法的看法完全相同。自然农作法就是要顺应真正的自然——通过无分辨智慧所把握的自然。而真正自然食品的自然食用法也同自然农作法一样,可以说是随意的食用以无分辨之心自然获取的食物、由自然农作法所种植的农作物、以自然捕捞法所获得的鱼贝类食品。另外,我们还要排除由分辨所产生的、由相对性智慧所带来的行为,要从哲理性的束缚中逐渐的脱离出来最终否定、超越之。
不过,我们虽然讲的是“无作为,无手段”,但是还是认可那些从无分辨智慧中作获得的生活智慧的。使用火与盐的食物可以说是人背离自然的第一步的智慧。但是,他也不过是猿人对自然睿智的一种感悟而已。或许说因为它是天赐的生活智慧,所以才被认可似乎更为合适。
几千年、几万年之间,不知何时种植又不知何时成为人类的一部分的那些农作物,我们认为它们是自然生成的,而不是产生于农民的分辨智慧的人工的食品,大概也无妨吧。
不过,那些在农业学发展后、经过品种改良、与自然之物相差甚远的作物是不应属于此列的,它们与人工养殖的鱼贝、畜产一样,都应被坚决地排除。
自然食品与自然农作法与其说是不即不离,倒不如讲是互为表里。当然,它们与自然捕鱼、自然牧业等也同为一体,衣食住的物质生活、还有精神生活,这所有的一切都应与自然浑然而成一体。
超越科学,哲理的自然食品
我根据西洋的营养学、东洋的阴阳学,在下面画了一个图,看看是否有助于理解试图超越西洋营养学、东洋阴阳学的自然食品。
第(1)图是根据阴阳无双原理,将与四季色彩相吻合的食物大致地排列了一下,我将四季视为循环转化之物,把它放在了四的中心,夏天热,是阳的季节。冬天冷,是阴的季节。如果用光来表示的话,夏天是赤、橙,春天是茶、黄,秋天是绿、青,冬天是蓝、紫。
阳之夏食用阴食,阴之冬食用阳食,只要依此食用一切阴阳协调、搭配适当的食物即可。
另外,动物的肉是阳性,植物是阴性,谷物属中庸。人是阳性的杂食性动物。由此,我们寻出了这样一条规律:人应以中庸的谷类为主食,尽可能吃阴性的菜食,不吃那些互相残食的阳性十足的动物食品,
不过,动辄就是阴阳,酸碱性,过分拘泥于钠、镁、维生素,矿物质的话(当然,从医学研究或者治疗疾病的角度看还是需要的),就会走入科学领域,忘却了从分辨智慧中摆脱出来这一事情的关键。
第(2)图归纳了人类在地球上容易获得的那些食物,并对此作了一个大致的分类。看了这个图,你就会知道那无限的食粮是怎样地为世界万物准备的。
这一动植物生成系统图本身就可以说是自然的曼陀罗。从住在悟境者的角度看,这世界上的一切动植物完全无需分辨,所有物体都可成为法悦界的妙味、佳肴。
不过,遗憾的是,那是脱离了自然的人无法直接享用大自然的赐予,只有成就了灭却自我的人才有资格接受大自然的全部恩赐。
第(3)图也是曼陀罗式的图。上面将一年四季的季节食品作了一下归纳,
这个图告诉我们,人无需知道什么,也不应考虑阴阳之理,只要依据天的配给,随意地去饮食,就能自然而然地吃到真正的自然食品。原则上,要根据时间,场合、健康状况去选择食品。
可是,农村的农民、渔夫并不明白这一图表的道理。他们不经意地食用的是些什么呢?他们所食用的食物又是怎样与自然规律相一致的呢?下面,我就谈一下。
早春,当褐色的大地开始萌生春季七种野菜时,农民便可以品尝到七种味道。同时,大自然又为他们带来了贝类这一茶色食品的代表,配上七种野菜,真是绝妙无比。早春的田螺,蚬子、海中的文蛤、蝾螺也十分鲜美,真可以说是天赐之自然美味。
到了四处皆绿的季节,问荆、蕨菜、紫萁等野菜,还有樱树、柿树、桃树以及山药的嫩叶,几乎没有不能吃的。而且哪个都是美味,益身健体。
春天同时又是在海滩嬉游的时节。此时的绿色食品海藻最为鲜美诱人。
梅雨季节过后,青梅挂满枝头。野薤清爽的味道,枇杷、杏子、桃子等水果饱含的果汁,当然也非常令人喜爱的。有人把枇杷、桃子视为邪食。其实这是因为他们忘记了一物乃全体。吃枇杷,不仅要吃它的果肉,还应把它的核碾成末作为咖啡来喝,把它的叶作为茶来饮。桃子、柿子的叶都可以食用,同样都是长寿药。
在“极阳”的盛夏,骄阳似火。如果在凉风习习的树荫之下,吃些阴性之瓜果、饮些乳制品、尝些蜂蜜,那也是可以允许的。当然,夏日暑热之中虚弱的身体也是需要些菜籽油、芝麻油的。
到了初秋,各种水果开始成熟,黄色食品如杂谷、小豆、大豆也开始收获。此时也颇为有趣。赏月时所食用的黄米面团、芋头、毛豆,深秋的甘蔗、红豆饭、松蘑饭、栗子饭等都颇合自然之理。别的不讲,夏天充分吸收了阳性的大米成熟在秋天,这本身就意味着大自然为人们过冬送来丁热量充足丰硕的主食,真可谓可喜可贺。
说到主食,较之大米阴性略强的小麦收获在春天。用它制成的麦饭、过水面、挂面、面条,在食欲不佳的夏天,很适合众人的口味,这不能不让人称妙。在夏秋之交成熟的荞面虽是极阳的杂谷类,但是令人不解的却是它在夏天不可缺少。
秋天来了,又是一个在家里吃秋刀鱼的季节。降霜之时,烤鸡店引来了无数的客人。极阳的青鱼鰤,金枪鱼到了这个季节很易捕获,而且从此时变得十分鲜美。在阴性的季节,阳性的青鱼成为了美味,这大概是大自然的有意搭配吧,另外,这个季节,萝卜、叶类菜也是十分丰富的,把它们与鱼菜搭配在一起,也是颇为协调的。人们富有充分的生活智慧。他们会将阴性的鱼加上盐或者烧烤,将其变作阳性食物。对于人来讲,食物已不仅仅是食物。他们在烹饪中还体味着其它的乐趣。对他们来讲,食物是艺术,是美术。
前面我们已经讲到,这火与盐与其说产生于猿人的分辨智慧,倒不如讲是来自生活的智慧。它只不过是那些自然人猿人感悟到自然的妙味之结果而已。素朴的自然、海中的盐、燃烧草木所得到的火,利用这一切制作出的食品正是饮食艺术之所在。
正月的年饭也同样,这庆贺新年的饭菜有咸鲑鱼、晒干的青鱼子、海带、黑豆,还搭配上红色的真鲷鱼(加级鱼)、龙虾。由此看来,这绝非农民生活中产生的智慧。这种智慧是无分辨的睿智,只有在自然与人成为一体时才能产生。
严冬时节到来,用葱、韭、野蒜烹制的鸭、兽肉为人们增加了充足的热量,在食品缺乏的冬闲季节,用秋天收获的蔬菜制成的咸菜的味道令人难以忘怀,丰富了餐桌。此时,牡蛎、海胆、海参等海味也为冬季食物添趣。
盼春来临之时,雪中露出了款冬的花穗,虎耳草也开始让人们一饱口福。当人们在品味着水芹,芥菜、鹅肠菜的时候,年复一年的春天又临窗前了。
人们就是这样,在身旁稍稍取些日本四季的食物,品其美味,尝其妙味,生活得朴素无华,从这饮食生话中,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大自然配给的合理。人们随着天地之流转、无为无心地生活着。在他们平静的人生之中,正在不断演出着壮观的人生之戏剧。
这一个个农民、渔夫的饭菜也正是寒村中每个人的普通饮食。只不过,他们只知其味美却不知自然之味妙。不,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却不想讲。
自然食品就在我们的近旁。可以说农村、渔村的人们无心、无欲,他们的饮食正在依天理而行。
食物的本质
人究竟为什么要吃饭呢?人们总是容易这样认为:食物是生命之源,为了人的身体的发育、为了延长生命,就必须吃饭。但是,人们的这种认识并投有意识到饮食与人的精神的联系。这是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一般,动物只要能吃、能睡、能玩,就可以得到满足。人也是同样,只要吃得适口、睡得香甜、排泄通畅,便会觉得痛快之极,吃得香、玩得乐、睡得熟的人被认为是健康无比的人。不过,这吃得香的香又指得吃什么呢?它与滋朴,营养相同,即是物质问题,也是精神问题。
释迦牟尼曾讲:色即空、空即色。佛教用语的“色”指的是物,空则是精神。他是在讲物质与精神同为一物。物质又是各种各样的,色彩、形状、质地各不相同。精神也会因此相应地发生许多变化。我想,物心如一指的正是这一点吧。色这个词之所以指物,也许因为物的本质首先表现在色彩上吧。那么,我们就从色的角度去观察一下食物的本质。
色彩
这世界上有七种颜色,看起来全然不同。可是,如果将这七种色彩调合在一起则就是白色。当然,也可以说一种白色光经三棱镜分光之后,便分为了七种颜色,如此而已。如果人以“无心”观察,那么色则无色。如果以“有心”去看,七彩之心就变为七种颜色,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精神即色,无论是色还是精神,它们从根本上讲完全相同。
水是千变万化的。但水仍然是水。同理,心是千变万化的,但从根本上讲不动不变的心只有一个,最本质的色也只有一个。因此,人们没有必要去区分它们。也就是说,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色虽有七色之别,但从本质上看,它们又是等值的。从另一角度看,如果我们为七色的表面色香所迷惑,就注意不到它的本质的色彩,就容易只看到其枝梢末节了。
食物亦如此,在自然界里可以成为人们食物的东西很多。如果一个一个地观察,那么你就可以发现它们各自都有自已的优点、缺点。因此,人们就觉得需要进行选择,需要协调搭配组合,或者简单地以为只要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能吃上丰富的食品就可以满足,其实这正是错误的根源。人的智慧无论什么时候也是远不如天的调配的。
刚才我曾讲,自然本来虽有东西,但实质上又是无东西,无左右、无阴阳的。虽然有中心、中庸,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以人的立场所认定的相对的中心中庸,是成不了绝对的中心中庸的。
虽然说阴阳、七色都是由摇摆动荡的人心与物相互缠绕而组合成的,但是它们又都是因时因地而不断变化、无止无休的。自然的色彩犹如紫阳花一般,极易变化。自然的本体是流转变化的。(因为是永远的流转,故而也可以说是不动之流转)如果你将流转变化的四期四季的食品归纳成理论,那么它们自然就要被固定、死亡。
自然食的目的并不是在于造就智慧者、由他们作出出色的解说,选择各类食品,而是要造就“无智”之人,造就虽不假思索地食用自然赐与的食品却绝不违天道的人。
孙悟空的如意棒并不是因其可挥可舞而有用,而是因其收缩自如才能随机应变,无所不能。东方的哲理也只有改变自己的立场才能达到真正的目的。不为色迷,以无心之境,将无色之色作为色,这人的真正的饮食才能开始。
味道
接着色彩,我们再从味道的角度探讨一下食物的本质。
“人们讲不吃不知其味。可是,同样是吃,因时因地,人或觉得香甜可口,或感到口味不佳。那么,味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我们又应怎样把握味道呢?科学家们坚信,要解释清楚味的本质,就必须分析食物的成分,调查其中的矿物质的质量与甜酸苦辣咸五味之间的关系。
不过,坦率地讲,仅仅依靠分析机械、舌尖的味觉,是难以解释清楚味的。
虽说五官可以感知到五味,但是一旦五官(眼、耳、鼻、舌、身)分辨味道这一人的本能失常,那么就无法了解到真正的味道。即使科学家可以提取矿物质食用,以此来调查‘好吃、愉快’这类感情产生后人的内心变化、肉体反映,但是科学家却不知道人的欢乐、悲哀的情感是如何形成的。这一问题绝不是输入计算机就能找出结论的。它的关键在于制造计算机以前对于这些问题的认识,如果我们输入的计算机只知道‘甜的是好吃的’,那它就不可能得出‘苦也是好吃的味道’这样的结论。道理就是这样。
世界上没有可以分析本能的本能,也没有能够分析智慧的智慧。
目前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对春天七种野菜的七种味道如何作用于人的味觉的调查,而是在于现代人已丧失了本能,他们已不再愿意采食这春天七种野菜了;而是在于人的眼、耳,口已完全失去它们的作用了,在于人们的眼睛是否具有欣赏真正的美、耳朵是否具有倾听妙音,鼻于是否具有嗅闻香气、舌头是否具有品尝美味,心是否具有捕捉真实、传达真实的能力。
以失常的人的智慧、麻痹了的人的本能所认识的味道根本谈不上是真正的美味。”
“你讲人的味觉失常,证据何在?”
“可以这样认识吧。正因为失常,不知味觉,人们才要找寻味觉。如果没有失常,完全可以自己去判断。按说是不必去分辨、寻求的。
自然人(真人)即使无挑无拣地食用—切食物,由于他们的本能未失常,所以这一切都是合乎自然规律,都是正确无误的。他们所吃的一切都是美味,都能滋补人体,都会保养人身。而俗人则是以失常的智慧判定味道,以失常的五官去乱找许多东西,因此他们的饮食是混乱的,他们在饮食上的好恶是明显的,偏食的倾向十分严重。他们的本能越失常、距离真正的味道就越远,因此美味就越少。于是,他们就要使用各种调味品来烹饪。这样一来,他们的味觉也就愈加变得迟钝。”
“照你这么说,食物与人心的背离、分裂才是问题的关键了?”
“对。真正的味觉是由真正的五官、心眼,心耳,心香、心喉、心气与心意而感知的。食之味与心必须浑然而成一体。”
一般来讲,认为味之精华在于食物之中的人总是仅仅用舌尖吃饭。所以,他们很容易为速食食品所欺骗。
丧失本能的成年人的味觉已知感受不到大米的味道。他们常吃的米都是去糠(健康之本)精制的白米(糟粕)。为了弥补白米(糟粕)所缺少的鲜美,他们便在饭上浇肉汤、放生鱼片,自欺欺人。这样,他们便产生了错觉,以为好吃的米就是容易调味的米,以为失去了大米特有的香、味的清淡的米才是优质的米。另外,他们还轻易地认为即使在精白米中得不到养分的滋补,也还是可以从强化米、从其它的肉类、鱼类中获得营养的。”
“不管从哪种食品中获取,只要蛋白是蛋白,维生素B是维生素B不就成了?”
“不过,这是在更换重要的思考与责任。肉、鱼也要经历这种命运。这将成为肉非肉、鱼非鱼的开端,人也将会堕落为满不在乎的人,即使石油蛋白被调得味道鲜美、一切都变成科学的人工食品,他们也是毫无察觉的。”
“一般来讲,牛肉,鸡肉都是鲜美的。好吃的东西:就是好吃,也就是说所谓好吃就是食品里有味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看?”
“人并不是因为吃了味美的东西才感到了味美。只有当食者具备了能够感知味美的条件时,才会感到味美的。无论是牛肉还是鸡肉,它们本身并不是美味。对于那些肉体上或心理上厌恶吃这些东西的人来讲,它们便是难吃的东西。
对于孩子来说觉得愉快就是愉快。无论是玩还是什么也不干,他们都会感到快乐。而成年人则强调的是条件。即使不愉快,他们也深信只要具备了这种条件便会愉快。比如说,他们认为看电视、看棒球比赛都会使人情快、笑出声来。
与此同理,如果我们将‘好吃的不难吃,难吃的就难吃’这一最早植根的观念剔除出去,那么难吃的也会转换为好吃的。
故事里曾讲,人被狐狸骗了,结果把树叶、马粪当作饭吃。这可不是笑话。现代人就不是在用身体吃饭,也不靠吃面包生存,而是在用头脑吃饭。
现代人所吃的正是‘观念’这一虚幻的食品。
人最初是因为活着才吃饭,因为好吃才食用食物的。可是,现代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他们认为如果不制作味美的食物,就吃不到味美的食物。
按说,造就吃什么都觉得香的人才是事情的先决条件。但是,现代人只是拼命地制作味美的食物,却置人的培养而不顾。正因如此,味美的东西反而消失了。
可以说,你要制作香甜的面包,结果反而失去了香甜的面包。你要种出丰富的食粮,结果却种出了无用的东西。最终人反而会挨饿。”
“这话听起来好像十分无聊。难道人的头脑已经混乱得连这无聊都分辨不出来丁吗?
说是在种香甜的大米、甘美的水果、新鲜的蔬菜,可是呢,香米、甜果又在渐渐地消失,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事实上,现在经常可以看到人们对东京味美之物日益贫乏而大惑不解。”
非常遗憾的是,现在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件事。这就是,无论是种稻米还是种植苹果,人们所关心的都是创造条件使其味美。但是,其结果却是距离真正的味美越来越远。
现在,城市的人的味觉已变得十分迟钝,他们的心里也没有了真正的味觉的记忆,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只要创造了味美的条件,就一定会感知到美味。他们每个人都不愿正视美味这一事实。在这个社会里,到处都是对他们迎合的生产者、还有乘机发财的商人。”
“那怎样才能获得那真正的好吃的东西呢?”
“如果不去制作好吃的,饿着肚子,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充满好吃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对食品、味道的要求本身也是人类生活的智慧,也是一种饮食文化。这难道是没有价值的吗?”
“可以这么说,所谓寻求真正的味道、所谓真正的食品,从根本上讲就在于对自然的妙味的体会。
现代人就连春天的野菜都要去掉涩味才去吃,当然他们也就不会尝到自然的味道的。晒干的茎类菜,用盐、糠、酱等腌制的茎类菜被称作‘香物’ ,往往在饭结束之前吃。这里面渗透着以前人们的生活智慧。还有,由盐、火所始的烹饪方法所烹制的佳肴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美味。而由菜刀一把所带来的人生之中又有着妙味无穷。这一切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相通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们接触到了自然味道的真髓。
过去,贵人们常做一种叫作‘闻香’的优雅游戏,点上许多香,让人们用嗅觉来猜是何种香。游戏中间,如果嗅觉不灵了,人们就要嚼嚼萝卜促使嗅觉恢复。这个有趣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向我们证实,味道、香气正是从自然之中渗透而出的。
如果烹饪的目的在于对自然进行加工,在于制作与自然相似但又并非自然的美味、奇味,以此使人们产生愉悦的话,那么这种文化就是冒牌的文化。
菜刀也与剑一样,使用者不同,使用的时间、场合不同,都可以使其或为正或为邪。简而言之,禅与食如一。‘精进料理’与‘怀石料理’ 都可以使我们领略到自然食的惊人之处。
在农民无法穿鞋入堂的那种高级餐馆的内室里,有的只是不自然的‘怪石料理’ ,却没有素雅自然的怀石料理。
如果这个世界上,地炉旁的粗茶要比茶席上的‘玉露’ 还要香美,那么茶文化也就开始接近尾声了。
一般人们认为,文化是一种人为的产物,它远离自然,是在人的创造、维持之中发展而成的。但是,实际上真正的文化又是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永远为后世继承、保留的。这种文化总是在复归自然的(神)渊源之时出发,在自然与人融合、汇合之中所形成的。产生于人们游戏、盛宴之中的,脱离自然的文化成为不了真正的文化。真正的文化产生于自然,是纯粹、朴素无华的。否则,人们将会因这种文化而衰亡。
当人摆脱了自然食品,开始食用‘文明食品’时,人们将会因这类食品衰亡。因为它不是真正的文化。
烹饪者的菜刀是双刃的剑,据说也是与禅道相通的。食乃生命,稍有不慎,这‘食’就会偏离自然之大道。那样的话,食不仅会使人失去生命,而且还会使人误行其道。”
营养
一般讲,食乃生命之本。下面,我们从营养的角度看一看事物的本质。
食用美味佳肴,确实是天下一大美事。不过,人们常讲饮食是为补养身体、摄取营养所用。
我们时常可以听到母亲对孩子讲,这东西不好吃,不过有营养,一定要多吃。
这也是人们逆向思维的很好的一个例子。它和“要努力工作就必须多加热量,就需要长寿”同出一辙。
把美味这种味觉与营养对立,这本身就很奇怪。按说,有营养的、对人体有益的事物当然是应该促进人的食欲的,必然是美味的。美味、滋味、妙味这三者应该是一体的。
过去,这一带的农民经常使用麦饭 ,在上面浇些未过滤的酱油,放些咸菜。虽然简单,但也是很好吃的。这些农民体格强壮,同样长寿。当时,对他们来讲,每个月只能吃上一次的盖浇红豆饭就是佳肴美味了。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饭也有足够的营养呢?其实,应该说,这样的饭营养并不充足。只不过是在因劳作而饥肠辘辘时,这种粗茶淡饭变成了美味,他们健壮的身体很快便将这淡饭转成了营养食品,如此而已。东方的饮食强调的是粗米、蔬菜、一汤一菜。而西方的营养血则认为,如果不普遍的摄取所有的营养物质(淀粉、脂肪、蛋白)以及维生素、矿物质(元素),如果不食用协调合理的食物,人的健康是无法保证的。所以,便出现了上述的母亲,不管好吃与否,强迫孩子食用滋补品。
西欧的营养学看起来十分科学。它建立在精细的调查基础上,所以容易使人们产生错觉,以为它在何时何地都是适用的,不可能有任何差错的。但是,实际上这里面正潜藏着产生大祸的危险。
首先,问题在于西方的营养学里没有树立人的目标。他们的食谱让人感到似乎是由那些失去人生终极目标的十分盲目的人所制定的。在他们那里,看不到任何接近自然、适应自然的努力。由于他们依赖人的智慧、过分相信人的智慧,所以反而有助于造就反自然的、孤立的人。
其次,问题就在于他们似乎忘记了人是精神动物。如果仅仅从单纯的生物性、机械性、生理性来把握人,那是十分不完整的。人的生命与肉体每天都在流动变化,精神同样也是多变的。
如果真是以可以思考的土拨鼠作为实验对象,那另当别论。不过,现在的营养学都是以猴子、老鼠作为实验对象而建立的。让人们与这些营养学相适应,看来是不可能的。
人的食物与人的喜怒哀乐有着直接的联系。抛开人的感情去食用饭菜,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
再者,问题在于西方的营养学做不到整体的把握饮食,总是部分地、局部地认识饮食。
无论收集到部件式的材料多么丰富,它们也不可能接近完整的饮食。根据人的智慧而制成的零散材料你收集得越多,你的饮食就越不会完整,就距自然越远。“一物之中有万物,积万物却难成一物。”西方的科学未能从根本上理解东方的哲理,因此屡犯错误。人们可以把一只蝴蝶分解,将其分析调查得明明白白。但是,人却不可能使这只蝴蝶重新飞起来。即是说你可以使蝴蝶飞起来,但是你却无法了解蝴蝶的内心,无法与之嬉游。
下面让我们看一下西方式的每日食谱的制定过程,以判定它的是非功过。
可以肯定地说,这种毫无计划的饮食是不足取的。一般来讲,在制定食谱时,为了使每天的饭菜营养协调,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每天吃多少。我们以女子营养大学的方法做个例子。他们所采用的是四群点数法。
第一群。为了使营养摄入合理,他们经常使用以下几类:牛奶、鸡蛋一类的优质蛋白与脂肪、钙、维生素。使用量为三点。
第二群。作为造血、肌肉的营养成分,他们竭力使用竹荚鱼、鸡肉、豆腐。使用量为三点。
第三群。为了使身体健康,就要摄取维生素、矿物质、纤维。因此,可以吃淡色的、黄绿色的蔬菜和甘薯、橘子。食用量占三点。
第四群。为了获得能量、体温所需要的糖分、蛋白、脂肪,他们使用白米、面包、糖、油脂。使用量为十一点。
80卡路里为一点,所以一天就要摄入1600卡。这样,饮食才能达到营养平衡。牛肉80克为1点,可摄入80卡。豆芽菜500克为1点,橘子200克(2个)、葡萄120克(1串)为1点。每天要是吃橘子40个或者吃葡萄20串,就可以获得所需的卡路里。不过,营养确是不平衡的。所以,就需要同时使用各类的食品。
这种方法看起来是很为常识性的,不可能出大错。不过,如果我们在更大的范围内将它实际的统一的运用一下的话,又会如何呢?
那么,我们首先就必须在全年里常备优质的牛肉、鸡蛋、牛奶、面包等,还有三种颜色的蔬菜。还要制定对策,保证大量生产、长期贮存。生产者之所以必须在冬天种植生产卷心菜、黄瓜、西红柿,其原因大概就在此吧。
或许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要求农民冬天挤奶,夏天提供橘子,春天上市柿子,秋天种出桃子了。没有夏天也没有冬天,只要一年四季能够吃到许多食品,难道真的就可以达到营养的平衡吗?山川草木每时每刻都在孕育、生长着最高质量、最为协调的食物。而那些不合季节的蔬菜、水果则是不自然、不完整的。
现在我们已经看不到十年、二十年前在阳光下以自然农作法所培育的茄子、黄瓜、西红柿了。很自然,那些在温室中栽培的毫无季节感的茄子、西红柿已经没有过去的那种味道、香气。如果你打算从它们那里获取维生素、矿物质,那么也只能是幻想。
科学家们认为他们每时每刻所做出的努力都是为了使人们获得合理的营养。但是,实际上,他们的这种努力的结果只会使人们获得不完整的营养成分。因为科学家并没有抓住这种矛盾的根本原因。
之所以引起这类错误的产生,其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进行营养分析时,仅仅对营养成分进行组合。而营养学家对此却毫无认识。
从阴阳的原理来看,这些标准食品中的肉、牛奶、鸡肉、竹荚鱼等都是极阳、酸性的食品,马铃薯则是极阴的蔬菜。他们都不适合日本人。所以,这等于将最次的食品集中起来让人们食用。
农民也是同样,对于各类不合季节的食品,他们没有任何疑问,并且觉得这是丰富食品的最佳方法。
技术人员的看法也是同样的,他们竭尽全力的研究开发种植新的食品。
流通机构的人、政治家则认为,只要市场上货物充足,食品就丰富,人们的生活就会安定。但是,实际上正是这种认识与人的愚蠢行为将人拉入毁灭的深渊。不过,我们已经无意再去谈什么倒错的人的智慧,科学的幻想了。
关于自然食品的总结
这个世界上的饮食方式大致可以分为四类。
(一)在外界条件的支配下,适应邪欲、嗜好的、懒散的饮食方式。这种方式也可以说是以头脑吃饭的观念饮食。又可以说是自我放纵式的饮食(虚食)。
(二)一般人的肉体本位的营养性饮食。这种方式产生于生物性的判断。它强调摄取营养食品、维持肉体的生命、在个人嗜好扩大的同时做离心式的进展。这也可以说是物质性的科学饮食(体食)。
(三)自然人的精神性常规的饮食(理食)。这种方式超越西方的科学,以东方的哲理为精髓、限制食物,以向心式的收敛为目的。
一般被称作自然食的也属此类。
(四)这种饮食方式抛弃了一切人类智慧、遵循无分辨的天意行事。这是最为理想的自然食。我们称其为无分辨饮食。
毋庸置疑,人的根本目的必须是,首先离开百病之根的“虚食”,不满足于仅仅维持生物性生命的“体食”,要实践“理食”,又要超越“理食”,最终成为真正的人,食用理想的自然食。
我们首先从理想的食品的概念来谈一下。
理想的自然食(无分辨的饮食)
人的生存并不是靠个人的力量,是自然孕育了人、养育了人。自然食的最根本的出发点正在于此。
真正人的食是天赐之食。食物并不是人类从自然之中选择出来的,而是天给与人的。
食在于食物又不在于食物,在于人也不在于人。当食物与肉体与心完全融汇于大自然之中时,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然食。也就是说,自然食正是天人合一、无分辨的饮食。
如果的确是真人,心身又真的健康的话,那么自然而然他就会具备这种能力:无分辨地食用自然中的食物,准确无误。
根据身体的需要、内心的需求、美味则食,乏味则禁,一切都是灵活自由、无为、无策、奔放不羁。只要这样,我们才能品尝到最高的妙味,才可取得真正的理想的饮食方式。
普通人将理想的自然食作为终极的目标,首先就要实践据此目标最近的自然饮食法,努力使自己成为自然人。
自然人的自然食(常规的饮食)
自然中存在万物,虽无一物多余,也无一物不足。自然的食物一物乃整体,在一物乃整体里凝结着一切味觉、滋味、妙味。自然总是一物乃整体,或整体、或一物。它完整无缺,和谐自然。对此,我们必须铭记心头。当然,自然之中是不容许人的标准、人的取舍、人的选择、人的烹制、人的搭配存在的。
人可以宣讲宇宙的起点、秩序、自然的轮回,也似乎可以应用阴阳之说,谋求人体的协调。但是,如果人不了解它的界限,为常规所制,滥用人智,便只会微观的观一物之小事,不见整体的大事,随意在宏观把握自然,却连身边的小事也发现不了,变得十分愚笨。
人智不可能无限的了解自然的全部、甚至自然的一部分。问题的关键在于人热切期望自然食的立场,在于时刻想到认识自然界的孤儿,在于逐渐抛弃人智归顺自然、保持顺应天之调配的姿态。只要利用火,使用盐,万事制欲,饭吃八分饱,食用近处可得、四季季节性的食品,这就足以。另外,还应完全做到一物万体,身土不离、小域粗食,要知道广域过食正是误世、生病的根源。
病人的食品
对于“虚食”、只追求舌尖的味觉的人,对于将食物仅仅是为维持生物性生命的科学食品的人来讲,自然食与他们是无缘的。在他们眼里,大概自然食仅仅是粗糙的原始食。不过,一旦他们开始注意到自己已是恢恢病体,便会对自然食品表示关心。
病产生于人脱离自然的时刻。人离自然越远,病状也就会越重。所以,只要人重返自然,这病自然会被医治好的。背离自然的现象愈严重,病人就会愈多,重新复归自然的愿望也就愈发强烈。但是,只有复归自然的愿望,却不知自然食什么、自然体是什么,这愿望也是难以实现的。
即使在山里过着原始生活,即使学会了纵情恣意,你仍然不会了解自然,一旦做些什么,又会显得很不自然。
最近,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中,想获得自然食品的人颇多。即使获得了自然食品,倘若你没有接受它的肉体,没有以自然的内心食用它的可能,那么就等于没有食用自然食品。
现在,农民没有种植出任何的自然食物。城市的人想要吃自然食品,但又苦于没有任何材料。在这样的城市里,要想获得充裕的营养食品,要想食用阴阳平衡的食品,大概需要近似于奇迹一般的技术与判断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不仅难以回归自然,而且还会使用一些复杂奇怪的自然食品,会距离自然越远。
对于不同环境之中的人,对于具有不同形态、不同质的人,我们不能强迫他们食用规格相同的自然食品。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实中并没有那么多种类的自然食品。
但是,如果考察一下世界上所提倡的自然食运动,我们就会发现他们又是种类繁多的。
本来,人只是动物而已。所以,是应该吃生食的。有人讲生叶子的绿汁液有益于身体健康。可有的医生则告诉人们吃生食最为危险,这正像一知半解比吃大亏一样。也有的科学家反对以粗米为主的自然食,主张吃白米。还有的人则主张烧煮可以使人的饮食丰富、促进健康。可又有人讲,烧煮只会增加病人的数量。有人说喝生水好,有人就讲喝生水不好。有人说盐是最珍贵的,有人就讲许多病都是因为摄盐过多而致。有人尽可能不吃水果,说水果属阴性,是猴子的食品,人不可吃。有人就讲水果与蔬菜是延年益寿的最好食品。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这些讲法可以说都是对的,也可以说都是错的。因此,人们越发迷惑不解。更准确地讲,这一切只是为迷惑不解的人们提供了使他们愈发迷惑的材料。
自然是流动的,是时时刻刻在变化的。人无法把握住一物之本来形态,难以琢磨、难以理解,这正是自然的实相。而以上这些说法却将无法把握的实相固定于一点。人们如果过分拘泥这类理论,那么必然是要迷惑的。
如果你去依靠无法依靠的东西,那么你必将会大失所望的。自然本来无左无右。因此,也就没有中庸,也就没有善恶阴阳,自然没有为人们提供任何可作参考的标准。
以为主食必须吃某种食物,而副食仅限于某一类食品,把饮食固定在一定范围内,这是使人勉为其难的。其结果是使人偏离自然的实相。
人是盲人。他不了解自然,也不了解自己的前进方向。所以,无可奈何,他只能拄着智慧这科学的拐杖,摸索而行,依靠阴阳哲理这黑夜的明星决定大致的方向向前行走。
无论怎样,人是用头思考的,是用嘴吃饭的。而我想说的是,人不要用头去吃饭,要灭却心头。
与其费尽唇舌,说出百条理由,倒不如请大家看看刚才我画的那张饮食曼陀罗图。我想把这张图作为一个饮食指南,使大家一望便知在不同的时间、场合,根据不同的健康状态,是应该食用向心性的食品,还是吃离心性食品。不过,大家看上一遍完全可以扔掉。
当然,更为重要的先决条件是,人首先要成为自然人,要恢复自己选择食物、咀嚼食物的能力。
只考虑食物本身,人的嗜好、身体,而置人本身而不顾,这正像我们去寺院参拜,只顾念经,而不去理睬佛祖一样。
我们的目的不是学习哲理、解释食物,而是要从饮食生活中了解哲理,不,是要了解神,要成佛。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那些给人们提出种种忠告的自然饮食法,而是要造就自然人,造就“无一物即无尽藏”、没有什么都可以的自然人。只要这样,万事皆休。
事情的先决条件不是弄出了病人,再去以自然食医治病人,而是要形成不使人致病的自然食。
我以为,自以为不是病人的、健全的人才是重病在身的病人,拯救他们这样的人才是至关重要的。对于病人,医生会给予他们帮助的。可是对于健康者,却没有人来救他们。真正的名医只有“自然”。
自然食品的最大价值与任务是将人归还于自然的怀抱。
走入山中小房,过着原始生活,吃着自然食品,实践着自然农作法的年轻人们可以说正是向着人的终极目标,在最近的路线上行进的人们。
续 章 “一根稻草”的美国之行
——记美国的自然与农业
加利福尼亚为什么沙漠化
1981年7月至8月,一个从未离开过日本的男人访问了美国。本来,此次旅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是,这次旅行却使人兴趣盎然。
我是第一次乘坐飞机。也许是因为登上了一万米的高空,视野开阔了许多,所以我今天讲的话口气会大一些。
登机之前,我满怀期待,以为乘坐在飞机上就像孙悟空在云上飞翔,心情定会十分的好。
可是,在空中飞翔本身虽说十分惬意,但是你要是从飞机往下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就像是一堆铁块在那儿漂浮,丝毫感觉不到是在飞行,只是觉得对面的云不断地向自己这里涌动。
要是仅此而已倒也算了。过了一会儿,窗户被关上,开始放电影。这时,我觉得飞机就如同陆地上的一间普通的房间,毫无新鲜之感。那部电影好像是警匪片。日常生活又复现在飞机里,大家都感到十分的无聊,默默地坐在那里。
我悄悄打开窗户,向外望了一眼。我原以为从上往下望去,一定会产生不同寻常的感觉。谁知这种感受不仅丝毫没有,相反,我倒觉得自己就像被囚禁、被运载的、田地里的青蛙或者羊一般。
那么,我都有哪些感受呢。我深深感到发明了在九个小时左右内可以飞越太平洋的机器的人的伟大,感觉到人类科学征服自然的力量。不过,随即我的头脑里又马上浮现出这样的疑问。人类果真征服了自然吗?
我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自然正若无其事地站立在与我们毫无关系的地方。如果说有神的存在,这一万米的高空就是自然与人类和神决战的战场。我感到异常振奋,到达旧金山之前,一直在沉思着。
到达旧金山的上空时,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呈现在我的眼前,令我顿生疑问。这里的大地是褐色的,看不到日本那种一片绿色的植被。仅仅稀稀疏疏地有些树木。
从飞机场乘车驶往伯克利(旧金山旁的大学城)的途中,从车内向外望去,那里的山也同样是一片褐色。表土流失、山石裸露。
“这山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听到我的问话,陪同者解释道:这里以前锰矿石十分丰富。所以后来就成了这种状态。这一解释并未让我感到有多少说服力。当晚,我们住在伯克利。第二天,在陪同者的引导下,我们参观了加利福尼亚大学等处。
加利福尼亚的平原到处都是褐色一片。走到哪里,跑上多少时间,也摆脱不掉这种褐色。我最感疑惑不解的是,这里的草为什么也是褐色的。这里生长的草多是狐尾草(fox tail)、野生麦一类的牧草。由于土地十分贫瘠,褐色的草原里只有斑斑点点的几种沙漠中生长的树木。
偶尔,又会有几百町 大小的西红柿园地一下子展现在你的面前,但是,这西红柿肯定是要引水浇灌的。有绿色的地方一定有水。否则,就要变成褐色的草原的。
提起牧牛,我们总要想到牛在一片绿色的平原中悠然漫步之状。但是,这儿的现实却令人失望,除了少数地方有些绿草,一般情况下,中都是在褐色的草原的酷热之中,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不过,伯克利的街道以及位于其中的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校园却是绿色一片。整个城市显得美丽异常。但是,这绿色并不是自然的绿色,而是草坪的绿,是重点保护的树木的绿色。
我心中又生疑问,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加利福尼亚的自然。带着这一疑问,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走遍了加利福尼亚古代植物园、自然公园等处。总而言之我在美国的四十天实际上等于每天到处在看自己脚下的那些杂草。
来到旧金山郊外的山里,有时可以看到许多高大的桉树。这里的大树全是桉树。但是,这些树木都不是加利福尼亚土生土长的,而是澳大利亚的树。它们长得十分茁壮粗大,只是没有一点美国树的模样。
大学校园里有杉树,日本扁柏。但是,这些树木也似乎不是本地的。走出城镇,闯入人们视野中的便是一幅褐色的景象。人们可以认为,旧金山、伯克利、洛杉矶正是荒漠之中的人工岛。
加利福尼亚变为沙漠的山(图)
可是,在这沙漠的绿草里,倒可以发现几种日本的杂草。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心中又生疑云。
第二天,在人们的陪同下,我们来到了旧金山海边的“禅中心”。这个中心由日本人铃木俊龙老和尚创办,后由美国人承办下来。现有会员400人。这里生活着大约40人左右的和尚。早晨与晚上,他们坐禅。白天,则在谷底的20公亩大小的田地里种菜。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在日本,禅寺的人员很少有从事农业劳作的。而在美国,这种“禅中心”据说有数十个之多。这个中心的400名会员都是职员、学生等等。他们在这里边修行,边上班上学。有些人则是来这里小住、野营、劳作。在这里,思想的探求与农业生活是密切相联的。我对此颇有兴趣,并作了一番考察。
这里基本上也采用有机农作法。不过,他们所种的蔬菜十分有限,主要是些香辣调味作物。
田地在谷底,为桉树所环绕。它的周围是褐色的山,这里狐尾草丛生,无比荒凉。虽然偶尔也可看到些绿色,但那多是些灌木,只有一米来高,最高的也不过两米,都是些在沙漠当中生长的植物。这些植物没有一根是可以成材的。
在那里,我回答了他们一些问题,譬如说这里可以种稻子吗?这样种菜是否可以?等等。他们所使用的农具很适合美国人的体力,都是些依靠腕力进行劳作的工具。那些犁、锄,用起来效率极低。
在那里,我指导他们使用锄、镰。此时,我深感蔬菜的种类太少。另外,我心头又生疑问:这褐色的山难道是加利福尼亚真正的自然。为了解除这一疑问,我在向海岸伸延的道路两侧进行了一些调查。我发现在褐色的草里有着萝卜种籽一类的东西,还有日本的杂草。
来到海岸边,在右手的山上,可以看到一块绿色的森林般的区域。这里,五十年左右以前曾种植了不少类似日本的松树的树木。现在,一个高级住宅区坐落在这里。
在它的对面,是同样的山。不同的是那里犹如沙漠。在同样的条件下,一边是绿树,而另一边却是沙漠。这是为什么呢?
所以,我觉得完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就是,过去加利福尼亚本不是沙漠,而是由于某种原因的作用,使这里变成了沙漠。因此,要恢复它的原貌并不是没有可能。
西班牙人带来了坏草
沿着那个海岸走上二十分钟,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雷德伍德的森林地带。那里,总面积比日本的几个村庄合在一起的面积大不了许多。这里到处都是二三百年树龄的树木,就像一座原始森林一样。这里的树木都是些日本人所讲的杉树,扁柏一类的大树,高达七八十米。在加利福尼亚,当冰河袭来之时,周围的树木都枯萎了,唯剩下其中的一些有2000年树龄、高达130米的巨树。这片树木被称作“河之森林”。
在那里,我见到一位80岁左右的老酋长。我问他是不是这森林的守护神。他非常高兴地说:“正是。你这话讲得十分准确。”随后,他一直陪同我,使我学到不少东西(回国后,这位老人寄来了一个手工制的杯子。据说是用雷德伍德有300年树龄的树的枝梢制成的)。
我问他这里以前是否一直是这个样子。他十分肯定地讲是这样的。如今,这里成了国立公园,200年以前的森林得到充分的保护,完整无损。公园里只有一条四米宽的道路,还有一条索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设备,连长椅都没有一条。
坐车走上10分钟,便是一片沙漠。可是这里却看不到一点儿褐色,展现在眼前的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大森林。树下的绿草的三分之一左右似乎是日本产的草。听到这里,诸位一定会感到十分奇怪吧。沙漠之中居然有镇守之林,这林中竟然还长着日本产的草。
老人说过去这里都是这样。于是,我便问道:“过去加利福尼亚是什么样呢?按说,它一定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荒芜的。”老人告诉我,他觉得这里好像是从西班牙人来这里放牧之时才变得如此之荒凉。
经过在各地的调查以及后来所闻。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里的狐尾草大概是混杂在西班牙人的牧草里带来的。正是这些狐尾草如今占据了整个加利福尼亚。
狐尾草为什么会占据这里呢?狐尾草六月份打籽成熟。在日本,一种草成熟了便会干枯,一种草干枯后又会长出另外一种草。可是,狐尾草却不相同,它长得十分浓密,以至其它的草都难以生长。因此,山上地上便成了褐色一片。
狐尾草的籽上长了许多刺。这刺十分厉害,要是扎到衣服上,拔也拔不出,越拔它就越往里面走。要是狗或者猫走在草原上被它扎上,就会扎到肉里,不作手术的话根本就拔不出来。
这种狐尾草的籽被鸟兽带到各处,四处扩散。于是,便成了今天这样一片褐色的草原。这样一来,经过反射,30度的气温便一下于升到了40度,气温一上升,便形成了酷热的沙漠。
以我的推测观察,可以说正是从西班牙人带来草时起,加利福尼亚的草植被才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杂草随之而消失。杂草的消失使美国的气温发生了变化,导致沙漠化的开始。我是这样看的。
几天以后,我带着这样的认识来到州政府所在地萨克拉门托。这里的环境厅长官要求我为30人左右的官员讲讲。当我被引到长官的房间时,我发现里面坐着位身体修长、十分漂亮的小姐。据说她是这里的二号人物。在正式开会之前,我与她交谈了30分钟。
我坐下后,将桌上的石头向旁边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这石头真有些不同一般。于是,我便问:“这是加利福尼亚产的石头?”女士大笑起来,说:“不。这是俄国的石头。”
“我来到加利福尼亚后,产生了许多疑问。这里虽说是一片沙漠,可是却生长着杂草一类的草。请问,这加利福尼亚的母岩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女士拿出一册很厚的书给我看,并说:“其实,我原来是一个搞矿物学的研究人员。”据女士讲,日本列岛的母岩与旧金山一带的母岩完全一样。另外,北海道诸岛的母岩与加拿大南方的也是相同的。西伯利亚与阿拉斯加、东南亚与墨西哥附近的岩石也十分相似,可以说这是一种类似性的分布。
另外,女士还告诉我,还有一种说法讲,过去太平洋曾经是大陆,后来火山爆发,岩浆流向东西,由此才形成这种状态。
日本有富士山,加利福尼亚也有同样高的火山。耸立在正好相同的地域上(沙斯塔山,4317米高)。山相同,杂草也十分相似,如果岩石(母岩)又是一样的话,那么说不定在太古时期,这里与日本还是位于同一个地域呢。
这两个地区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呢?从现在来看,日本有春夏秋冬,而那里只有冬夏两季,没有春秋,也不降雨。如果母岩与杂草都与日本相同,按说过去两地在气候上也应是相同的,也应该是降雨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变成了沙漠,而日本却变得四季分明,气候宜人。
正式开会之前,我们作了上述的交谈。这一交谈使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断:加利福尼亚现在的自然并不是真正的自然,大概是在某个时期,这里的气候、景致被人、机械改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雨从下面降
因此,我在会上的发言一下也就引到了这里。
“我从旧金山来此地时,对沿途的景致观察得十分仔细。离旧金山不远的地方就开始出现了褐色。这明显地标志着沙漠化的进程。另外,一进入萨克拉门托,我们又看到了茂密的绿树,丛生的花草,夺人眼目的仙人掌,一片绿色的天地。来到这绿色的天地之中,我仿佛置身在沙漠的绿洲之中。萨克拉门托确实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但是,我觉得它的绿色景致是人工雕琢的。请问,萨克拉门托以前就是这样一片绿色吗?”在讲话的过程中,我穿插着提出了许多问题。
“不,也许不是这样的。萨克拉门托有两三栋与众不同的房子,它们可以作为一种见证。”有人这样回答我。
会后,有人陪我们来到其中的一幢房子里。这房子外面有一阶梯,直通二楼。据说是为了防止遭受洪水后人无法进入二楼所建。这可以说是一种历史的见证。它可以证实,现在这座沙漠之中的萨克拉门托城在二三百年前,曾是水源极为丰富的地区。
人们常讲,之所以不降雨是因为大陆性气候所致。而我却认为,从气象学的角度看,雨应该从天而降。可要从哲学的角度讲,雨则应该来自下面。我对他们讲,如果下面是绿地,那么就会产生水蒸汽,就会形成云,就会降雨。
使土地贫瘠的农作法
草变成了褐色,又变幻而成狐尾。雨不再降了,云也不再露面了。此时,现代的农作法又带来了机械化。带来了化学肥料,带来农药。这种现代农作法日益发展起来。
我脚踏在这块土地上,又用镢头掘开了这块土地。我感到加利福尼亚的大地原本并不贫瘠。不过,它表面的土层却是极为贫瘠的。每年人们都要在田地里灌入水,并用20吨、20吨重的机器在里面搅和四五次。这样一来,便使表层的土变得像墙土一样。在太阳光的猛烈照射下,稍稍发干的地方便会出现拳头大小的裂隙。注水、搅拌、加固、晾干,这样的结果必定要出现裂痕。
不过,如果我们观察一下未经履带压过的田地的角落,你就会发现那儿的土地就像我们日本的田地一样,土质极好,十分松软。我对当地的农民讲,这说明这儿的土地以前并不贫瘠,土地的贫瘠星由于耕耘机搅动土地所致。另外,化肥、农药的使雨对于贫瘠的土地来讲,犹如雪上加霜。机械化农作法使大地日益贫瘠下去。
现代的科学家讲,只要搞畜牧业便会使土地肥沃。但是,实际上在任何地方,畜牧业都会使土地贫瘠。澳大利亚青年的话、印度青年的话,都可以证实我的结论,搞畜牧业只会破坏土地,使之贫瘠。
为什么会贫瘠呢?
在美洲大陆,最先搞畜牧业的是西班牙人。按说,他们会使土地变得肥沃,而事实上土地却愈加贫瘠。从表面上看,畜牧业可以使牛的粪尿全部归返土地,土地本不应变得贫瘠。但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这是因为畜牧业使杂草的种类大幅度减少,又加上近来现代农作法的发达,造成了土地的贫瘠。并由此产生了一个恶性循环。
人们用旋转喷水器浇水育草,用化学肥料促进草的生长,然后又用机器收割、捆绑,最后作为牛饲料向世界各地出口。
诸位千万不要以为日本的牛,猪吃的饲料全是日本产的草。那些养着几百头牲畜的牧场所用的牧草全部来自美国。美国的土地日见贫瘠,就是因为他们的草大量出口到其它国家。人们可能觉得美国的经营畜牧业的农户一定很富裕。可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把那些用石油制成的东西投入到贫瘠的土地上,然后再将因此而收获到的草卖掉,仅此而已。这样,他们脚下的土地一天天贫瘠下去。他们也在努力赚钱,但是由于土地的贫瘠,所以从根本上来看。他们所经营的农业仍是个赤字。
由于土地的荒芜,畜牧业的农户日渐减少。此时,种植果木的农户便填补了他们的空白。他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设置了旋转喷水器,施用了化肥,种植起李子,杏子、柑橘。这种农作法不是利用自然进行农作,而是使用石油能源在种植果木。他们所用的水既有从近处引来的,也有从几百公里的远处引过来的。引来水后,他们便用喷水器浇灌,培植果木。可是,当水蒸发时,地里的盐分就会被吸了上来,盐在地里聚起一堆一块,形成一片盐田。
混乱的美国农业
来美国之前,我本打算向美国的农民诉说一下日本农户现在的窘状,要求他们不要过多出口农产品、畜牧产品。现在看来,慌张不得,事实并非如此。你略加观察,就可以了解到美国农民的生活之苦。他们的钱包并不很鼓。他们生产的农作物并不是依靠自然的力量,而只不过是将石油能源加工了一下而已。所以,农民并无任何收益。能赚钱的只有Sunkist等一些商社。这些商社把果汁运到日本,大赚了一笔。农民们只是在以极为素朴的精神实施着素朴的农作法。他们生活上素朴无华,饮食也比猪食好不了多少。他们使用着现代化的机械、农药、飞机,看样子颇似现代农作法。但是,他们所作的一切本身又是十分的素朴、幼稚的。他们所种的只是一些品种单一的作物。
中部地区只种植玉米。爷爷那辈子种玉米,到孙子这辈子还在种玉米。好几个州种的全是玉米。由此往东,种的又全是大豆。二三百公顷的大片土地上,种的全是大豆,真让人难以置信。再往东走,种的又全是小麦。这里的农民几乎连自己食用的蔬菜都不种。因为不能自给自足,所以他们的生活十分苦。他们耕种的土地可以说相当于日本的百倍,但收获却不及日本农民的一公顷土地的产量。而且,他们所种植的农作物很少能得到大自然的恩惠。美国的农民不富足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使自然失衡,产生混乱。另外还因为美国人以肉食为主。从欧洲来的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都是以肉食为主。从二三百年前的垦荒开拓时期,这里的农业就开始为“肉食”服务。我看完全可以说,正是因此美国的大地才彻底失衡的。我一直在讲,他们的农业不是为了创造维持人类生命的食粮,他们那里的农业全是为猪、为牛而存在。根本不存在为了人类、为了大地的农业。
我曾在frenchmed的原始森林里生活了一个星期。在那里,我幸运地获得与那里的人畅谈自然农作法、一切无用论的机会。我穿着蓝色的日本式短夏服,背靠着巨木巨岩,面对着一百余人的听众,愉快地但有时又是言辞激烈地讲述着我的看法。最后一天的晚上,在为欢送我所举办的露营篝火晚会上,我激动不已、感慨万千。我知道了我也是有用的。
下了山,我一边考察加州平原一边向西行,最后来到了由几个国家20多名青年所居住的营地。这些青年在这里试图开垦Apar高原上的草原。我百般思索,竭力寻找着对付这褐色一片的狐尾草的方法。夜空繁星之下,猛然,消灭这害人之草的妙法浮上心头。我不禁一阵阵狂喜。我发现,这加州的夏草并没有枯萎,它们只是在“夏眠”,只要从“夏眠”中苏醒过来就可以获得新生,我坚信改变加州热带沙漠的面貌、绿化加州这一壮举绝非幻想。第二天清晨,我和青年们一起立下誓言,定将加州变成绿色一片,定让老天在此降雨。并同时开始了我们的实际工作(归国后我接到了他们的信。据讲第一阶段的试验已获成功)。这件事后来使我到联合国作了一番演讲。(在联合国,有人要求立案,防止不发达国家的沙漠化。对此,我只能报以苦笑。)
严重的美国的松树枯萎现象
我们的车向frenchmed的野营营地驶去。这个营地是海曼•相原先生所办。途中,我看到这里的松树也同日本一样,都已干枯。而且,加利福尼亚的松树几乎到了不复存在的地步。我感到这种现象的出现要比日本早十年。
松树的种类虽然与日本的不尽相同,但是其干枯的状态却与日本完全相似。一棵树枯萎了,第二年就会有几十棵树干枯,就连这最开始的症状都是十分相同的。我以为它们发生的原因完全一样。
另外,我们在途中一个小时就遇到20多台汽车从山上运送砍伐下来的木材。我将其称之为“木材的灵车”,这引起了开车的美国人的大笑。
这些木材也是要出口到日本的。我观察了一下那些采伐树木后的地方,发现几年前树木曾遭砍伐的地方,如今已成了沙漠。这里的树木一旦被砍伐,是不会再造林的。所以可以说是任其荒芜。
松树枯萎了,无可奈何只得砍掉。不想砍也得砍。而这些木材又被运到了日本,我曾讲过,日本枯松中的腐朽菌是日本以前所没有的菌类。在美国的树木上,我还真的发现了与日本的枯松上的木材腐朽菌完全相同的菌类。
可幸的是,在松树干枯现象的调查中,林业局长曾约见我,就许多问题进行了交谈。会面时,我也谈到加州可以用于出口的树木大概所剩无几了,是否以出口松蘑为好。我告诉他一个松蘑要比一根粗大的木材值钱。他听了,十分惊讶。局长先生为我介绍了几位大学教师。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发现对于松树干枯的原因,美国的学者与日本的学者的认识有许多差异。美国的学者认为这是喷气飞机和空气干燥所造成的。在美国,鱼网(研究工作)的网眼过大,而在日本,网眼又太小。而且,两者都没有捕到任何鱼(结论)。
东部的树海也不自然
往东海岸走去,从纽约开始向南的三四个州到处都是绿色的树海,与加利福尼亚完全不同。疾驶的汽车仿佛置身于杂木树丛之中。白桦、枫、柏等五种同样高度的树木一直向前伸延。
在加利福尼亚,我曾口吐狂言:“美国的自然已经崩溃了,已经成为了一片沙漠。”来到东部,看到这树海,我十分地敬佩,感到这里才是真正的美国。不过在这里周游一个星期后,我觉得还是有些令人不解之处。我认为这块土地曾一度因为以畜牧业为主而荒芜过。其证据就是上面虽是葱郁的大树,但下面却是贫瘠的土地。
人们讲这是因为冰川所致。可是,冰川时代已是一万年以前的事了。如果是在日本,二千年过后,总该形成1至2米厚的土层的。就算难以形成,但是那些树龄50年的杂木树总不至于还是这么大。由此也可以看出地力并未恢复。
如果一切任凭自然,那么地力恢复的速度一定会加快。这地是人给毁坏的。我认为这儿已成为了大自然的仿制品。
下面所谈的内容有一半是我个人的想象。我觉得,一开始美国人是住在美国的东北部的。后来之所以不断向西开拓是因为他们发展畜牧业而使土地不断荒芜。他们不停地赶着牛西行,最后占据了印地安人所居住的地方。他们搬出后的那些土地已经十分贫瘠、毫无用处,因此被置之不管。后来,在那里才渐渐地长起了杂树。40天的观察使我想到了这些。当然,这种推测也未必准确。
在波士顿久司先生的爱莱虹自然食品公司里,我曾与在那里工作的人交谈了一个小时左右。我对他们讲:“要是你们在这些杂木树上下些功夫,你们会成为比久司先生还要有钱的人。”众人间:“您指的是什么?”“你们用那些枫树作为原木,种些蘑菇如何?”我的话音未落,大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我觉得这是座取之不尽的宝库,只是没有任何人去利用它。久司先生告诉我可以把200公顷左右的土地交给我来自由使用。那儿(波士顿深处的juban)都是些杂木树林。如果用这些杂木一边种蘑菇一边去开垦,我想大概是会成功的。
自然的仿制品
美国的城镇,无论是波士顿还是其它的地方,树木都是非常多,多得使人不知自己是在城里,还是在森林之中。不过,当你登上波士顿60层的建筑、俯瞰全市时,你又会觉得波士顿这个城市绿色还是太少,林立四处的多是高楼大厦。可是,当你乘车行驶在大路上时,你又仿佛置身在绿色的森林之中。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那里道路两旁的树都没有经过修剪,连一根树枝都没有人去折,甚至没有人去触摸它们。不管是房子旁的树,还是那些杂木树,美国人绝不会去折断它们的树枝的。我想,这是因为他们深知保护自然的重要。所以,他们才让树木随意地生长。要是在日本,人们总要找些理由,譬如说妨碍店招牌显露等等,折断树枝的。那儿没有任何招牌,当然也就不可能妨碍谁了。总之,在这里乘车行驶,总有一种疾驶于森林之中的感觉。
但是,这些树看上去并不像很早以前就存在的,似乎也是后来种上的。如此说来,这里的树再老,也超不过二百年。
在阿默斯特大学这所历史悠久的学校(新岛襄、克拉克博士等都毕业于此校)的宽敞的校园里,正在召开关于宏观规划的研讨会。在这次研讨会上,人们谈到这样一个问题:“在美国,自然正在遭到毁灭。自然被毁灭了,人们应持什么样的态度。”
我觉得,如果自然真的消失了,那就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思想。诸位或许认为人的感情、思想一类的东西产生于头脑之中。但我却不以为然。那么,人的感情产生于何处呢?
人们看到花会觉得美。对于今天天气的冷暖,人们也会作出自己的判断。对于现在发生的某件事,人们会觉得有意思,也会感到无聊。会感到愉快,也会觉得不悦,会感到悲伤、寂寞等等。这样一些素朴的感情产生于何处呢?
你来到美国,这儿的人会告诉你这些感情产生于头脑。而日本人则认为感情来自内心。那么,头或者心会说出花美这句话吗?
人们说凉快,那为什么会觉得凉快呢?据科学家讲,当温度下降几度后,或许就能感到凉快。但这只不过是一种科学性的解释。凉爽的风吹拂在身上,我们才会觉得凉爽,这还是来自于自然。我以为感情产生于自然。
看到绿树,大家都会说绿树很美,并同时产生一种平和的感觉。如果风起浪急,我们的内心也会产生波动。来到山上,我们心头会涌出山之气。来到湖边,我们又会感受到水之气。这种感情都来自自然。来到失衡的大自然里,我想只会产生一种失衡的感觉。
从旧金山到萨克拉门托之间的地段已经沙漠化,但是萨克拉门托的人却仍置身于这沙漠的绿洲之中由此看来,他们似乎十分热爱大自然。不仅他们,波士顿的人们也是十分爱护城市街道两侧的树木的。但是,美国人所珍惜爱护的实际上只是人类创造的绿色的仿制品。他们是否从感情上珍爱真正的大自然,我看还是个疑问。从表面上看,美国人比日本人更重视对自然的保护。但是,我感觉,他们的这一点珍爱自然的心情也只不过是因为自然已经消失才产生的。
当你看到那里大学校园的草坪时,你又会产生什么感想呢。那里没有蝴蝶,也没有其它飞虫,也没有蚯蚓、蚂蚁。这里不存在着真正的绿色自然。这里存在的自然带给人们的只是舒适与快感。
人们认为保护了这种自然就等于保护了大自然。可是,如果这种自然是仿制的自然,那还能够说这种保护自然的感情是正确的吗?
我在波士顿的讲座上就曾谈到美国人创造这种自然的仿制品,并以此为满足的原因。
作为一个日本人,这种草坪在我眼里显得十分不自然。美确实是美。但是,对于这样的美,日本人是难以满足的。他们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品茶、插花的。这种地方只会令人内心不安。在这里,产生不了融汇于真正的自然的感觉。
在这种单纯的、干面的、几何形的富于对称美的公园里,日本人得不到满足。而在这种人工制造的绿色里,美国人却可以获得满足。究竟这两者哪个是真实的呢?在那次研讨会上,我们曾进行过讨论。
在会上,我讲了一段豪言壮语(?),以作为对克拉克博士的话(青年们,要树立大志)的回报。“如果凭借你所学的学问看不出这所大学校园的绿色是仿制的绿色,那么这种学问可以弃之不要。美国的青年们,奋斗吧!难道我们能够容许大陆的自然成为虚假的自然?!”
在阿默斯特,我第一次住进了饭店,在饭店里,最令我不安的是厕所、浴室、化妆的镜子都安排在一起。抽水马桶的正面是镜子,旁边便是浴盆。开始,我以为只有饭店才是如此,没想到一般的家庭也是这样,难道那些女士真有心思在马桶旁化妆。
日本的女士们肯定是无意在这种地方化妆的。不过,这样的安排或许能够节约时间,十分合理。所谓为人带来舒适、方便的生活正是指的这一点。也许这可以说是人类合理生活的一种缩影,是颇具代表性的现实。
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来自哪里?答曰来自笛卡儿,正因为我在思索,所以我才能确认这个世界的存在。如果没有“我思”,那么就有可能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确认任何一切。
首先,有人存在。首先有万物之灵长的人、神之子的人,最高级动物的人存在于此。然后,一切才开始启动。这个世界里一切的存在与否都来自人。它们的存在都由人来证实。这种认识使自然成为了为人而存在的自然。
在东方的思想里,人只不过是自然的一员而已。狗,猫、猪、蚯蚓、鼹鼠都与人处于同一位置。当然,如果硬要寻出他们之间的区别的话,这就是人是哺乳动物的一种,是后来进化产生之物,如此而已。没有任何可以大惊小怪的。那么,这里的石头、花木与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从自然的角度来看,它们没有任何区别,完全相同。
可是,美国人是从“我思故我在”而出发的。所以,他们认为一切的自然都是为人而存在的。人可以了解它,也可以利用它。只要是为了人类,你就是活用它也全然无妨。这种想法最终发展到这样一种认识:为了人类,我们可以牺牲所有的一切。这大概是东方人与西方人的最大区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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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草坪存在,即使牺牲了蝴蝶也无妨。往好里讲,这似乎是对人的尊重。但是,这里面总让人感到某种傲慢、某种狂妄。在抽水马桶旁化妆亦是如此。过去的日本人十分喜欢化妆,但是他们也不会若无其事地在抽水马桶旁化妆。当然,如果适应了现代生活,他们或许也会习惯的。但是,那绝不是一种舒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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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美、丑、真这一切都失衡、混乱了。造成这种混乱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出发时的错误,讨论会上,对笛卡儿这个问题,讨论了整整一天。但是,最终我仍然认为美国的衣食住行本身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混乱。
只了解到八九成
比如说,我们去登富士山。西方人从左侧登,东方人从右面上。也有人从正中间登。道路有许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如果一滴雨落到山上,流向左边是西方哲学,流向右边是东方哲学。坐在山顶上的人,如果我们从左边看,他可能很像基督。要是从右边看呢,我们又会觉得他像日本的神。假如从南面看,他也可能像释迦牟尼。
但是,我认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未来,真理只有一个。无论谁怎样讲,绝对的真理只有一个。
如果让基督教的人来讲,他们或许会说,世界上除了基督教的上帝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神了。如果让佛教徒讲,他们可能会说佛是最高的存在。但是,这同真理只有一个一样,神也只有一个。既然神只有一个,可是为什么在人们眼里又会出现各种形象呢?
划“十”或者写“卍”。神道则用“±”来标志(在大地上建起十字架的形状)。除此之外,各种宗教的标志或多或少都有相通之处。无右无左,无上无下。在我看来,这是试图表现对相对界的取消。
从下面登山的人又是怎样接受基督的教诲呢?当他们在即将达到顶峰时看到了十字架,便会认为十字架的标志、教义就是最高的终点。那些信仰神道的人登到山中腰,就会看到鸟居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最高的神。如果从南面登,就会看到寺院。他们推想那寺院里是全有佛的。佛在佛典之中吗?
我所能感受到的,所能讨论的、所能讲的总共也只有这么些。我们所能了解的达不到山顶,只能达到八九成。到了山顶才可以看到神,而在山中腰则是看不到神的。但是,人们却觉得了解神,并去宣讲神。神存在于超越顶端(相对界)的天空之中,它用语言表现不出,以文字也叙述不了,用绘画也描绘不成……。
我在美国曾与犹太人就犹太人的宗教、思想谈到深夜。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十分出色的看法。但是,越谈到后面,我们就会感觉到他们非常的固执,他们有着固执的一面。无论是谈到基督教,还是讲到神道,我们之间总是只有八九成可以达到一致。
而这谈不到一起的部分正是山的顶端的部分。如果说从山顶看到的天空都是相同的,那么按理说无论从哪个方向攀登,在这一点上都是能够达成一致的。山顶上的天空不属于任何人。
我们讲西方人的天空、日本人的天空、美国人的天空都是完全相同的。同理,这个天空对于每个人也是完全一样的。如果都达到了这个“空”。肯定是会一样的。可是,由于达不到那里,由于我们只能走到八九成。所以我们只能去想象山顶。因此,一切都是零散的,无法达到神佛合体、宗教一致。
寻求扩张的机械文明的僵局
我在前面已经谈到,美国的自然不是自然。这是由于美国的社会、思想是建立在以人为主体的西方哲学、与神的妥协的基础之上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美国人嗜肉,农业是为了食肉而进行的。这样就引起了恶性循环,对自然的破坏。机械文明正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
美国农业、自然如此全部失衡的根本原因究竟在哪里呢?看来,还得回到刚才我们谈到的山顶与山顶上空这个话题上。
迄今,美国人总是在不断地走向扩大,他们认为大要比小好、富要比穷好。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还是其它的一切方面上,他们都在不断地扩张,飞速地扩张。这似乎就是现代的文明,现代的发展。但是,这只不过是从顶端向地狱的跌落而已。
机械文明、纽约一类的城市文明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在这种文明中生存的人都试图从中摆脱出来。我曾在纽约生活了几天,也曾漫步在夜晚的纽约街头。我见到了许多人,无论是在黑人的哈莱姆区里,还是在其它的什么地方,我都没有产生任何可怖的感觉。我觉得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好的人。我甚至感觉,最能从心底开心大笑的人恐怕要属黑人。在大城市纽约的正中部,有条醉鬼街。在那里,望着那些白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人的面孔,我觉得这才是最为快乐的人。
可是,在那些聪明的人,生活富足的人的脸上,我们却看不到任何满足的表神。每张脸上都显露着那种悲剧性的毫无出路的绝望神情。这明显地标志着现代文明的穷途末路。我觉得。
这里确确实实是犯罪的源头,也的确是文明的绝望的世界,一旦石油断绝,最先遭到破坏的便是这里。所以,人们要从这里摆脱出来。
当我最后断言“加利福尼亚的自然不是真正的自然,东部的自然也不是真正的自然,只是自然的仿制品”时,他们讲:“或许是这样的。不过,不言自明,我们请你来正是要改变这种状态嘛。”
看来,他们已处于准备实施自然农作法的态势了。虽说自然遭到了毁灭,但是广阔的大陆仍然存在,那里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我们完全可以将过去的认识来个彻底的改变,把大比小好变成小的世界比大的好,不发达比发达好,只要人活着就行。
在阿默斯特的研讨会上,我曾这样说:
“我一直在努力地不作,只是为了作到什么也不做。我这四十年所实践的只是这样一套农作方式,即可以不做这,也可以不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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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讲,人生需要一个目标,要以某种东西作为自己的人生价值。但是,四十年前,我就知道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所谓的目标,只不过是人们随意设定的而已。
它的产生完全是因为我们的错觉,以为有了它就能富足、幸福。它只不过是为了我们的错觉而制造出的临时的目的而已。有人会说,如果你什么也不做,你的生活就是最无聊、最无价值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对于这种说法,我绝不赞成。什么也不干,没有任何目标,悠闲自得地睡睡午觉,那么最令人愉快的世界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人只能什么也不做。如果我搞社会运动,也只能搞‘什么也不干’运动。如果一切的人都什么也不做,那么自然而然,这世界就会变得和平、富足,无可挑剔。”
在阿默斯特,我的这番话得到了极大的共鸣。在加利福尼亚的营地,就有人明确表示回去以后要搞农业,搞自然农作法。
作为战略武器的粮食
美国是一个强大,富裕的国家,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危险国家。那么大的国家,种植了那么多的粮食,这巨大的力量如果使用得当,可以拯救整个世界,使用不当,将会使世界陷入混乱,走向毁灭。
现在,他们正用这种粮食作为战略武器。粮食是由石油转化而成,因此,他们这样作作也是出于无奈。他们把粮食拿到国外去卖,赚来钱支撑着这个国家。
所以,卡特总统就要求日本买他的柑橘,买他的小麦。而当日本打算把富余的米卖给越南时,美国国防部又向日本大喝一声。因为日本把富余的米卖给东南亚,美国的粮食就会卖不出去,所以美国就要求日本停止出售。仅仅这一声,日本农林省便浑身发抖不敢售出了。
现在,粮食已成为美国的战略武器。如果我们将此彻底改变,都以昔日的农作法、自然农作法来从事农业的话,那又会怎么样呢?
那么,我们就不必用大量的土地去种植大量的粮食,以致要向国外销售。那么,我们只要在狭窄的土地上种出绰绰有余的粮食,使我们的生活富足就足够了。奇科平原有一家农户,他拥有三千町步的土地。第一年他们种稻子,第二年休耕,只消灭稗子,第三年种夏小麦,三年里只种一次稻子。如果我们每年都种稻米,同时第二茬再种些麦子,折换成淀粉的量,一年的生产量就会增加两倍。如果州政府确有此意,仅加利福尼亚平原,三年的大米产量就有可能与整个日本的大米产量相等。农场主听我说到这里,连声叹道“这真是一场革命,真了不得”,并表示马上就采用自然农作法。
有人劝阻我说,如果在这个阳光充沛、水源充足的平原上种植上稻米,那日本就要毁灭的。还是不要来这里提倡什么大米增产为好。
开始,我也确实这么认为,这里有着无限的资源,要是在这里种大米,那么日本农民肯定无法与之抗衡。但是,再琢磨一下,又觉得事实又并非如此。我以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美国的农民贫穷所致。
如果美国的农民在饮食生活上优于日本的农民,如果他们生活富足、愉快,那么他们就不会向外国出售粮食了。坦率地讲,之所以必须向外国销售粮食,正是因为他们贫穷。
最后,我应邀在联合国作了一番讲演。当时,我是这样讲的:“美国国家、农民并不富足。实际上,美国是一个贫穷的国家。这里,资源缺乏,大地贫瘠、食物乏味。正因为资源缺乏,他们才要去购买石油,并用石油促进粮食生产,然后又将收获的粮食卖给外国,当作自己的武器。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有一种错觉,觉得这样作就可以统治整个世界。其实,一个国家,如果能种出充足的、深受自然恩惠的、如生命源泉般的粮食,如果这个国家的所有的人饮食生活都充实,那么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必要往其它国家出售粮食。”
加利福尼亚州的Sunkist公司逼迫日本减少柑橘生产。可是,我在加利福尼亚考察的结果却告诉我们这样一个事实。我发现无论是从农民手里直接购买,还是在地摊上买,一美元都可以买到一大堆水果、三个大白甜瓜。对此,农民们牢骚满腹。而我回松山一看,同样的大白甜瓜一个就要1500日元。看来,美国的果农、菜农并没有从中获得什么好处,他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压制日本呢?
其实逼迫日本的并不是美国的农民,而是那里的商社,流通机构的人们,一小撮商社的人试图毁灭日本的农民。为虎傅翼的是东京的人们。
消费者不知道粮食是怎样生产,现状如何,也不了解是什么机构制定价格。他们既不了解美国,也不了解日本的农民。对他们来讲,只要能得到既便宜又好吃的食物就可以。
我们不得不承认,日本的消费者、领导人头脑都十分混乱。他们都在讲人家谁谁不好。而实际上,他们所有的人都犯了同样的罪,他们的认识都是相同的。
所有的人都以为只要食物便宜,好吃就行,不管它是美国的水果还是日本的水果,不管它是美国的大米还是日本的大米。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完全糊涂、错误的认识。(美国加州产的大米在美国任何商店所卖的价格都是一袋12000日元,仅相当于日本的半价。当然,汽油也是日本的半价。)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富是是什么,应该在什么地方种什么。粮食生产的基点应该是身土不离、自给自足。所谓的国际分工论是完全错误的。这从单一专业大型生产流通导致美国饮食生活的贫困这点来看也是显而易见的。
今天,美国在炫耀高度的文明的同时,为了维持繁荣这一种文明,正在拼命地强行推行武器与粮食这一软硬兼施的战略方针。
但是,这种战略在其实质上矛盾重重,正在走向崩溃。
波士顿大学有个原子能反应堆实验室。在这个圆形建筑的外墙上,有些地方泄露了放射能,野草丛生。即使隔着铁丝网望去,也令人不寒而栗。
在1979年的三哩岛事件中,有—些人逃脱出来。我曾遇到其中的20多人,有一个青年是带着20只火鸡(有三只因染上放射能死掉了)逃离出来的。我鼓励他们在这座山里以自然农作法实现自给自足,并过上十分愉快的无能源的生活。我以为这种实践比起反**爆炸的运动更有用处。
在印地安人的农场里,我也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他们的房屋结构很有特色,夜晚躺在床上透过屋顶能够看到繁星闪烁的星空。这使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安眠。
我觉得,纽约那些杀气腾腾、破破烂烂、上去后只能听天由命的出租车完全可以反映出美国文明的可怕的衰败。从美国农村地区农民的贫困、饮食的单调乏味,我们完全可以了解到,正是产生于西方哲学错误的农作法的失误促使自然毁灭、大地毁灭,以至民族毁灭这一现实。
在美国,我对农作法的混乱导致了大城市文明的混乱这一点更加深信无疑。
美国政府的哲学似乎以为通过核武器与粮食这两大战略武器就可以领导整个世界。对于这种哲学又有谁去反击呢?
在我看来,昔日美国印地安人的生活正是值得我们今人学习的。我内心怀有一种期望,期待大自然的伟大精神,美洲大陆精神的复苏。带着这一丝希望,我踏上了归途。
我所谈到的是美国的事,但同时也是日本的事。回首观看,日本正在追赶美国的今天。目睹这一现实,我心中不禁黯然。
后 记
在前面,我就自然农作法与自然食品发表了一些个人见解。我以为这两者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
如果不明确自然食品,那么农民就不知道应该种些什么为好。反之,如果没有自然农作法的确立,自然食品的普及也只是一句空话。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这就是无论是自然食品还是自然农作法,都必须依靠自然人才能得以实现。这三者应为一体。三者同时出发,同时实现。这一切都是为了建立一个理想的家园。我们切勿忘记这一点。
可是,什么是自然……什么是自然人……对此,我们连一个字也回答不出。现在,自然食品、自然农作法正处于百家争鸣之状,关于自然食品的书籍到处泛滥,相对于科学农作法的有机农作法、微生物农作法、酵素农作法被广为宣传。
人们似乎以为世事总是在反复的混乱之中发展起来的,对于这种现状并无危机之感。但是,无目标的分裂性扩散的发展只会直接导致思想的混乱,人类的毁灭。
时至今日,如果我们仍然弄不清自然是什么,生活于其间的人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其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可做可为之事甚多,倘若一事不为,人们将失去一切。
或许,我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如果一个农民的愤怒充其量仅仅是狂人的痴语,甚幸。……
……风心……
人类文明离心性发展已达极限
如此继续膨胀、彻底毁灭
还是重返正路、向心收缩
是灭亡还是重生、立在歧路上的人啊
脚下的大地开始崩溃、天空也变得昏暗
肉体的崩溃带来医学的混乱
精神的分裂导致教育的纷乱
社会的不安引起道德的败坏
对此一切是否应听之任之
人们苦思焦虑、哭中有笑
人们手足无措、东窜西跳
然而,他们仍然痴信
人的智慧的力量
期待着做些什么
便可将矛盾解决
傻笨的动物不知何为傻笨
因而不做傻事
聪明的人明知愚蠢之举
偏偏要做蠢事
明知末日已经来临
却要憧憬未来
哀叹地球遭受污染的人
夸耀人类心中智慧的人
都热爱着自然中的人们
但是,他们不知道
是谁守护着自然
又是谁使人类陷入混乱
镇守之林不是植物生态学家、农民所造
那么保护人类、裁决人类的又该是谁
濑户的海水遭到石油的污染
养殖的鰤鱼丧失了生命
渔夫狂怒了,但是
捕鱼的网已是石油制品
捕鱼的船也离不开汽油
捕获量剧增,可第二年
鱼儿却减少了,无可奈何
只得去养殖鱼儿
然而,养殖的鰤鱼又被石油夺去生命
污染触目惊心、红潮翻滚骇人
鱼死了、海苔死了、大海也死了
还我濑户海的鱼鲜
寿司店的老板大吼、家庭主妇们相随
人们涌向工厂
工厂说造成红潮的不是工厂的排水
而是流淌到河流中的农民的化肥、农药
为什么不去责备农民
人们来到农村
农民问大米减了产你们高兴?
人们来到市政府
市政府态度强硬,要求提供污水处理的场地
人们请教学者如何对付红潮
学者讲超短波可以杀死浮游生物
浮游生物死掉堆集海底几万年后就是石油
这确是妙计一条
只是,几万年后人类已不复存在
索性将濑户内海变作泥海
培养浮游物形成石油,解决石油危机
这样就无需阿拉伯的石油
也不必担心大型油轮沉没马来海中
也不必担心油罐中的石油泄漏
这确是妙计一条……不过,还是稍等
大型油轮无用的话
就意味着钢铁无用,用于炼钢的电力需求减少
自然也要影响到原子能发电站的建立
那么工人就要吃不饱饭……
这是科学家们的无限的梦想
这是他们所作的聪明之事
啊,真是一个累人的话题
让我们再回到开头的问题
人是善是恶、自然是善是恶
当人们思考、争论这一切时
间题也就开始了
自然既不是善也不是恶
自然既不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也不是共存共荣的世界
随意做出的结论才是错误的根源
人本来什么不做也可获得快乐
可却以为做些什么才可增加欢乐
物本没有什么价值
可却要创造条件使人需要物
产生错觉,认为物有价值
所有一切都是脱离自然的
人的智慧的独角戏
人只有道路一条
归返无智、无为、无价值的自然
当人们知道一切空幻、一切便会复苏
这就是一株稻谷告诉我们的绿色哲学
不用耕作,无须施肥,不要农药,不必锄草
收获丰硕令人瞠目结舌
播下种子,铺上稻草
仅仅如此便可获得大米
仅仅如此便可改变世界
绿色的人间革命完全可能来自这稻草一根
因为现在每个人都要马上进行
福冈正信
一九七五年盛夏
我 的 愿 望
再也没有比这个世界更好的世界。
我在年轻的时候,发现“人只要活着就行”。于是,便心中暗定,要悠悠闲闲地享受归程的人生。然而……
平庸的悲哀改变了我的初衷,使我在俗世上左右摇摆,大惑不解;使我走上邪路,一喜一忧,五十载光阴瞬间即逝,所剩时间已无几许。
现在,我躲在山中小房里,不接受任何人的访问,我的农园从今年起也不再对外开放。这样做都是因为我要珍惜所剩无几的人生。
躲开世上的各种信息、隐居于山中小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忘记时间的流逝。我开始变得要问“今天是几号了”。这今天所指的一天就是一年,所问的几号便是几岁,当然,我并不是在索马里见到的那些牧人。
此时,我便自认为自己已是一二百岁的老人,准备在健康时早些死去。为此,我不作任何承诺。忘却昨天,不想明天,兢兢业业于每日的工作,尽力不留下我的足迹。
这农园就是我的伊甸园。在这里,我每天兴奋而愉快地劳作。仅此一点便是我的幸福。
自然农作法是一条永远无法彻底修成的路。自然不是人智、人为可以探索出的,也不是人智、人为可以创造的。我的享受就在于以舒畅的心情建设我心目中的梦幻般的自然农园。
总而言之,要加入到自然里、与神同在,就不应借助他人的力量,也不应去帮助他人。
不论人们怎样议论我们,我们只能自己走自己的路。从我现在的心境讲,我真希望人们不要去管我们走的这条路。
无门的大道 空无一人
天静寂无声 地喧腾闹人
是谁掀起了巨浪狂风
忽左忽右、防守进攻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一把扇子两面扇出的风
送来的都是惬意凉风
在无人的田园里搭起临时的草庵
今日一天恰似人生百年
萝卜、油菜花、盛开的鲜花
二○○○年月色朦胧时
不顾一切穿过这个世界、那个世界
漂泊不定,游荡在旅途中
不再思虑结果的如何
福冈正信
1986年初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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