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功地让一位老板变成贫困户？劝他干农业吧！

花果飘香 · 发表于 2024-10-10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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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金刚在介绍西梅的生产情况

我对伽师是有深刻记忆的，不是因为当红的西梅，也不是因为漂亮的维族小姐姐，而是2022年8月因为疫情管控在这里整整闭关30天。因为没肉吃，一个月时间瘦了10斤，期间陶金刚（新疆疆香果果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还托关系送来一顿烤肉，可谓“雪中送炭”。
“那年对西梅有没有影响？”两年后，我故地重游，还特意去那家酒店门口打了个卡。
“影响不大。”陶金刚说：“我觉得那一年政府挺有担当，都在想办法协调，让西梅卖出去。”
“这两年西梅的行情有啥变化？”今年我特意来得晚一点，赶上西梅产销的高峰期。疆香果几千亩的西梅园正在忙碌但有条不紊地进行采摘、分级、包装、预冷和装车等各道工序，然后发往全国各地。

工人们在分选西梅

“今年价格稍微低一点，地头价从开始的14~15元/公斤，到现在的10元/公斤左右。”陶金刚介绍，“今年给我的感觉是好货和差货的价格拉开了，质量不好的西梅今年确实很便宜。”
我看了看分选台上堆放的西梅，果个硕大，颜色漂亮，果粉完整，完全符合市场上对优质果的要求；我又尝了几颗，口感也相当不错，糖度高，风味浓。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这么大面积的管理应该赶不上像廖经勤这样的规模。
“你现在怎么分级？就分大小吗？”
我看见分选车间摆放着一台分选设备，但没用，而是一众分选工人围着堆满西梅的分选台，熟练地把台上的果子套上网套，分装到不同的包装之中。当遇到难以判断的时候，她们会把果子放在面前的小台秤上过称，以确定等级。

30克以上的优质西梅

“如果上机选，会分18~22克、22~25克、25~28克、28克以上，后来发现没必要。”陶金刚说：“现在就分20~25克和25克以上……”
“但对渠道来说，肯定是希望标准更细致一点。”我疑问道。
“如果要细分就只能上设备，上设备就会影响果粉。”陶金刚解释道：“因为国内市场还是讲外观的。我们可能觉得要果粉干嘛，好吃就行了；但市场觉得果粉好了就新鲜。”
我刚从东来果业过来，也谈到西梅果粉的问题。做分选设备的绿萌科技这几年在这方面也动了不少脑筋，西梅的果粉保存率从原来的50%~60%提升到80%左右，但仍然有一些供应链企业不肯上设备，尤其是遇到好的货源。这也算是一种中国特色。

刚采摘的西梅

不过跟前几年相比，果商的利润也已经大不如前了。在2016年—2017年新疆西梅刚开始火的时候，产地价20元/公斤左右的货，在市场可以卖到40元/公斤，毛利率可以达到100%；现在按陶金刚介绍，一条柜能挣1万元算是好的。
我刚到伽师时，微信群里已经有人告诉我，今年包西梅的果商又要亏钱了。

一万亩的基地确实很大，我们开车兜了一圈，只走了其中一小部分。园区的表现依然良莠不齐，好的区块树势健壮、硕果累累；差的区块树体的存活率很低。陶金刚当初犯下的最大错误是在生地（荒漠）上建园，土壤含盐量很高，尽管陶金刚采用各种方法来改土，但依然还有50%的土地不适合种植果树，导致不停地在死树，又不停地在补树。

已经进入盛产期的西梅园区

按照我们沿海地区改良新围垦海涂地的经验，盐碱地一般通过深耕晒垡、蓄淡压盐、种植耐盐碱植物等方式，5年之后可以种植经济作物，8年之后才适合种植果树。而新疆因为缺乏足够的淡水资源，这个改良过程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其实在新疆种西梅，只要树栽活了，你就成功60%了。”陶金刚感叹道，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农户种植不存在这种情况？”我问道。在伽师，57万亩（官方数据）西梅面积基本上都是一家一户的种植单元，疆香果这么大的面积是唯一的存在。

缺株少棵的西梅园区

“他们种的是熟地。”陶金刚早些年当过乡干部，对当地的产业发展过程比较熟悉：“伽师的西梅是从2008年开始发展的，那时候红枣产业已经不行了；2013年—2016年是发展高峰。那时候的老百姓跟现在不一样，以前他们就对生活没有太高的要求；现在老百姓比以前进步很大，知道好好干，愿意挣钱了，因为西梅产业确确实实让当地老百姓受益了。现在伽师整个经济在南疆还是不错的。”
“西梅之前是红枣？红枣大发展是哪几年？”我听廖经勤聊过新疆红枣的兴衰过程，也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背景情况。
“红枣应该是从2003年开始。”因为年份太久，陶金刚只记得大概。

陶金刚（左）在介绍盐碱地的种植难度

“从2003年到2008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我惊奇地发现在信息传播没这么快的时代，一个单品的红利期也只有5年时间。这主要是依靠政府的努力。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5年时间太短了，等树长好开始投产的时候，行情就没有了。
“最多的时候光喀什的红枣种植面积就有1000多万亩。”陶金刚没有解释，只给了一个数据：“所以后来凡是政府推的东西老百姓都不愿意种，他会偷偷地给你搞死。”
“亏得西梅的推广力度没有当初的红枣那么大，不然又是瞎折腾了。”我苦笑道。

正在采摘西梅的维族女子

在我走过的西部果区中有不少类似的情况，不是说政府主导产业发展的这种模式不好，而是在发展的同时，一定要遵循供求关系的市场规律，也要做到适度规模，而不是越大越好。

“你怎么看西梅的未来？”我旧话重提。廖经勤的答案是最多3年。这对2019年才开始投资建园的陶金刚来说，留给他的时间也是远远不够的。
“首先，西梅新种面积不会再有大幅度的增加了，因为可以种树的地越来越少了。”陶金刚分析道：“然后，第一批和第二批发展的树都开始衰老了……”
“总产量会有一个回调的过程。”我已经听出他的言外之音。

硕果累累的西梅结果状

“对！我觉得还需要两年。”陶金刚接着说：“这两年西梅的价格会持续往下走，产地价会有5元/公斤的时候；等总产量过了峰值之后，西梅的价格还会有起来的时候。”
按照陶金刚的说法，西梅的经济寿命跟桃树一样，管理得好，也只有十六七年时间。眼下正处于接近高峰的时期，所以压力最大。
“如果能扛过这两年，后面还有机会。”我猜测这也是他不断补种的原因。
“还要种出真正好品质的果子，要有恰当的产量。”陶金刚补充道：“我们这么大的面积，每年坚持施2吨/亩的有机肥，就是为了有更好的口感；像这种纺锤形的树形，每年光修剪的费用就要900元/亩，但由于它通风透光好，品质一致，所以我们就一直坚持……虽然果商愿意多出2元/公斤来收我们的货，但是所带来的成本是超过2元/公斤的。”

疆香果的有机肥发酵场

“按照你现在的产量和成本，你的价格底线是多少钱一公斤？”我已经不问什么时候能收回投资成本了，对大基地来说，能存活下去就是成功。
“如果按平均亩产1~1.2吨算，成本能在7元/公斤。”陶金刚说：“但我们现在因为控产，还达不到这个产量。对我们来说，西梅的价格能稳定在10元/公斤，我觉是比较健康的，既能保证品质，大家都能有钱赚，消费者也吃得起。”
“西梅加工品这两年做得怎么样？”我想起他刚起步就预设的另一条道路。

陈列的各种加工品

“西梅汁还好，但没量，都是私域渠道在推。”陶金刚说：“我们的西梅汁采用的是真正的NFC工艺，但市场上鱼目混珠，有的人拿国外的浓缩汁做成NFC，我们在价格上没有竞争力；西梅干也一样，乌兹别克进口的西梅干到岸价才1.7万元/吨，咱们的成本要2万元多/吨。”
“进口的比你的还便宜。”我原本希望加工能消化掉一定体量的西梅，减少国内鲜果市场的压力，看来也是一厢情愿了。
但不管怎么样，对伽师的普通老百姓来讲，西梅产业已经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效益，即便两年后跌到5元/公斤左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可以持续脱贫的经济作物。只是对眼前这位大基地的投资者来说，我也不知道未来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就像陶金刚自己说的，他是选择了一条最扯蛋的农业道路，成功地把自己从小康（老板）变成了贫困户。

始终坚持品质的农业人

“尽管如此，我们还在坚持品质。”陶金刚说。

2024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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